忽然,黎渐川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话音一顿,看向正在收绳子的宁准:“我下去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宁准偏头,像是有点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
黎渐川摇了摇头,望了眼宁准被月光投射到林间的影子,目光微微一沉,很快又恢复正常:“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在天亮前结束。”
“祭拜福禄天君这事,我总感觉不简单。”
“放心,”宁准跳上他的背,苍白的脸颊贴上黎渐川湿漉漉滴水的发丝,“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黎渐川挑眉看他,与他在月下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潮湿的吻。
这边事了,两人自然不会再多停留。
黎渐川带着宁准一路下山,迅速去往欢喜河边。
他们要寻一个偏僻无人处,设坛祭祀福禄天君。
像这种简易的祭拜,需要的东西不多,关键的只有香炉与香,黎渐川来的路上顺了几件,便足以支撑。而福禄天君是否应答,看的却不是仪式的华丽与否,而是举行仪式的人。
“福禄天君发现向祂祈祷的人是我,八成得吓一跳。”
黎渐川蹲在林子里,麻利地摆着祭坛,低声道:“不过,我感觉祂不会轻易接受我向祂抛出的连接……”
“所以才需要我,”宁准扶起两根白色的蜡烛,“我会让祂不得不与你建立联系。”
“然后趁机……窥探祂。”
宁准微微一笑,点燃香烛。
第505章祂是福,是禄,是人类无穷的欲望与需求。
林中的祭坛简单得令人发指。
一张比小板凳大不了多少的旧折叠桌,四根金属腿掰开,摇摇晃晃卡在泥土里,勉强立住。
桌上,香炉放在中央,里面插了三根香,已经点燃,烟气在波光与烛火交织的黑暗中细细袅袅地飘着。
香炉两侧,站着两根白蜡烛,其下各压一张黄符,黄符上以朱砂画就了福禄天君的尊名,河边夜风一过,光影摇晃,黄符也颤动着,簌簌作响。
香烛前,还有一条黎渐川特意用符刀杀死的鱼。
这是祭品,虽简陋,可沾染有符刀之上轮回之主的气息,应当也能引来福禄天君一眼。
否则,别说只是一条鱼,便是千条万条的龙抬来当祭品,黎渐川都不敢肯定这位不理世事、神秘至极的福禄天君是否会睁眼瞧瞧。
一切准备妥当,宁准退到了几步外的树木阴影中,黎渐川则披上自己身为白衣道长的白色道袍,跪至祭坛前,低声诵经。
诵经的过程里,黎渐川又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点在已然死亡,却时不时仍会跳动两下的死鱼的双目之上。
这是开坛祭祀两神最为重要的一步,领牲点睛,表示自己与祭品之间的联系,以及为神明献上祭品的敬意。
坛已开,经已诵,牲已领,剩下的便是正式祭拜。
黎渐川最后压出一点血珠,按在自己眉心,然后低呼福禄天君尊名,便俯身,重重叩拜了下去。
这一套流程在珠子的文字记录里有详细记载,但珠子没有实行过。
黎渐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按宁准所说,只要福禄天君有被黎渐川的祭拜惊扰,产生哪怕一丝联系,他就可以用瞳术勾连到福禄天君的精神,窥探到祂。
当然,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福禄天君可不会允许他们来招惹祂两回。
接连三拜。
欢喜河上吹来清凉的风,绕在林中,好似空洞凄厉的低吟,祭坛上,香烛与黄符俱都剧烈摇晃起来。
最后一拜,黎渐川没有抬头,而是按照仪式要求,紧闭双眼,死死叩首在地,口中吟诵不断。
人听自己的声音,自然会觉得熟悉,可有时候,听得多了,越听便越觉陌生,越觉诡异。
此时黎渐川对自己唇齿间吐出的经文,便是如此感官。
经文声灌满耳朵。
他闭着眼,额头贴地,口鼻里满是泥土、青草与昆虫尸体春发腐烂的味道,四周悄寂,风声阴冷,除去昏昏的香烛味愈发浓郁外,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