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升腾起的白雾稍稍模糊了少年的眉眼,他若有所思几秒,比瓷杯还要白上三分的莹润指尖轻点着杯身,“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啊。”楼迦月把油条撕成小段泡进豆浆里,浸至半软后一口咬下,撑得腮帮子微微鼓起,声音也跟着有些含糊:“抛开一些很明显过界的举措不谈,他看你的眼神也绝对不清白。”
“那我看他呢?”容祈问,“也不清白吗?”
楼迦月嘶了声,“也不能说不清白…但也谈不上多正常。”
“我想下怎么形容啊……”楼迦月吃着早饭苦思半响,片刻后舒展眉头,说:“我打个比方吧,你看我们的时候,眼睛是万顷无澜的湖,但是看向应周徊的时候,湖面会起一点涟漪。”
这么明显吗。
容祈下意识抬手轻碰了下自己的眼睫。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来着。
容祈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这世界上最藏不住的两样东西,一样是咳嗽,另一样是在意*
“阿容,说真的,我一直在想,你真的不是是修无情道的吗?”楼迦月半开玩笑的口吻,“但你小师叔来了后,我才觉得,你也是有情绪和情感的。”
虽然也不是很多,却让小冰人真正鲜活起来。不再像是置身三千风月外、静观红尘波澜的人间过客了。
就好像……应周徊是容祈和这个世界的联结。
很奇怪,但这确实是楼迦月最直观的感受。
“我现在。”容祈有些困惑,“看上去很无欲无求没有感情吗?”
“也不是。”楼迦月摇摇头,想说什么,最后却笑了下,“不如让灵犀来说。”
“诶?”专心用筷子卷着面条的鹤灵犀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一瞬,“说什么啊?”
楼迦月:“你觉得阿容像什么?”
“像……”鹤灵犀对上那双清凌浅透的溵蓝眼眸,不假思索:“冰琉璃,水月鉴,宣玉瓷。”
都是轻薄的、透净的却又清冷至极的器物。
“阿容。”鹤灵犀轻声,“我先前问过,你的这双眼睛,被谁捂热过吗……也是觉得,你的眼睛,让我联想到冰鉴和镜箔,平滑透彻,也很冷。”
那是一种……不沾半分红尘风月、人间烟火的冷和净。
“但我觉得。”鹤灵犀的笑容里染上几分涩意,“这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
风月和情爱这东西啊,一辈子都不沾不识,无欲无求,其实也很好。一颗心虽是冷的,却不会疼。
容祈没追问,是不是和鹤玦有关。
谁都有自己的故事。
……
从膳楼出来后,天空中飘起了蛛网细的雨丝,整个临水小镇,都笼在一层清渺朦胧的水墨淡灰里。
无边丝雨细如愁。
率先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是应周徊,他撑了柄十二骨的油纸伞走到廊下,右手拎着一扎被油纸包好的糕点,眼眉轻弯,“早膳还合胃口吗?听闻这里的雪茶酥味道很好,运气不错买到了最后两块,待会回程路上可以吃。”
“好。”容祈对他微微颔首,却未走入他的伞下,而是从来仪镯中取出一把做工扎实的百荷伞,单手撑开,另只手把鹤灵犀拉到自己身边,“走吧。”
他看着站在原地,身形无端显得有些寂寥的应周徊,轻抿下唇,“到了浮际舟,我们单独聊聊。”
“好啊。”应周徊轻笑,“雪茶酥配牛乳茶,置身云海俯瞰烟雨山河,想来应当也不失为一桩风雅事。”
这讲话文绉绉的毛病真是没改过。
容祈懒得搭理他。
眼见容祈和鹤灵犀就要走入雨中,楼迦月诶了声,“阿容你这是要厚此薄彼吗?”
“楼迦月。”另道偏冷的声音在他左侧想起,一身玄衣的少年撑着把同样乌漆嘛黑的伞,苍白的面色反衬那双眼睛愈发黑沉深敛,“过来。”
“你不是在昏迷吗?”楼迦月轻愕一瞬,“什么时候清醒的?”
随后他又皱脸,“你是怕我趁机跑了?那你大可放心,缚思锁把我们锁死了,在解蛊之前,我除了跟你去无极宗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不是。”见楼迦月不动,楚珩直接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伞下,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想来就来了。”
“噢。”楼迦月见这人一直不看自己,灵光一闪,眸中染上两分轻谑,“楚少玙,你不会是害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