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忌虽然不愿给沈青筠解药,但还是给了她缓解毒性的药,否则,若大婚现场,沈青筠突然毒发,那他死一万次都不足够。
一切好像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沈青筠开始回忆起,前世的时候,她待嫁之时,是什么样的呢?
那时齐冷并不愿娶她,他一次都没来看过她,沈谦父子期待着借助这桩婚事,用齐冷的神武军,辅助魏王登基,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齐冷能登上帝位,所以他们每日对沈青筠面命耳提,要她嫁过去后,尽快让齐冷对她神魂颠倒,让齐冷能够为他们所用。
在这种情况下,沈青筠的待嫁生活,自然是不怎么舒畅的,相府的女教习甚至教她各种房中之术,那教习说,沈青筠这种端庄清雅的女子,男人大多会尊重,但不会沉迷,只有在床榻之上和床榻之下表现的截然不同,才能激起男人的兴趣,让他如痴如醉。
那段岁月,沈青筠完全不像一个人一般,她只是沈谦父子攫取权势的工具。
沈青筠盯着那盒吃了一半的蜜饯果子,她想,她不会再过那种日子了-
皇子大婚,是建安城的一大盛事,正始帝给足了齐冷体面,送给相府的聘礼,包括金器、彩缎、布料,都是私库中最名贵之物,还特许沈青筠成亲当日,可乘坐太子妃才能乘坐的厌翟车,一方面,这是以视对沈谦的看重,另一方面,也是正始帝心虚,毕竟齐冷在沈青筠未出嫁前就将她容留于府中,说到底,这是皇家理亏。
但厌翟车一出,朝中大臣都纷纷恭贺沈谦,沈谦怏怏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沈青筠出嫁前,穿着绣着金色凤凰的大红婚服拜见沈谦时,沈谦和颜悦色道:“筠娘,我教养你七年,虽严厉了些,但也是为你好,你莫要怪我。”
沈青筠恭顺道:“父亲言重了,若非父亲,女儿也当不了这个定王妃,女儿还要多谢父亲呢。”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对沈谦示弱,沈谦盯着她,沉吟片刻,才点头道:“日后飞黄腾达,莫忘了回相府走动走动。”
“女儿会的。”
而一旁的沈忌,则面带讥诮的看着沈青筠,沈青筠对他翩然行了一礼:“兄长,青筠走了。”
“走吧。”沈忌凉凉道:“别忘了
来时路。”
沈青筠一笑:“兄长的教导,青筠从不敢忘,大恩大德,青筠必会报答。”
沈青筠将“大恩大德”四个字,咬的很重,沈忌面色一凛,死死瞪着沈青筠,沈青筠却微微一笑,婢女为她披上红盖头,遮住面容,沈青筠在梅儿的搀扶下,慢慢转身,走出沈府。
齐冷已经身穿红衣,前来迎亲了,他甚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但他剑眉凤目,容貌清俊,穿起红衣来,竟将建安城所有的翩翩公子都比下去了。
他对门前的沈谦和沈忌拱了拱手,沈谦父子也回礼,齐冷牵起沈青筠的手,沈府的外面,已经铺起十里红妆,沈青筠踩着红色线毯,婢女掀起夹幔锦帷,准备扶沈青筠上了金凤翅的赤色厌翟车,但在众人的围观中,齐冷却一笑,将沈青筠拦腰抱起。
沈青筠这一吓,差点没惊呼出声,她轻声责怪道:“做什么?”
齐冷瞟了眼脸色极其难看的沈忌,他笑着在沈青筠耳边道:“做一对恩爱夫妻。”
沈青筠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充斥着神武军和围观百姓的喝彩声,神武军在哄笑:“沈娘子到底是有多美啊,才让殿下这么迫不及待!”
围观的百姓则在艳羡:“定王殿下真是爱煞了沈娘子,沈娘子出身富贵,又能嫁给皇子,命真是好!”
在哄笑和艳羡中,沈青筠羞愤到满脸红晕,齐冷踏着马凳,将她抱上厌翟车,厌翟车内十分宽大,车壁绘着龙螭图案,内设有香炉、香宝,车内充盈着浓郁檀香香气,夹幔锦帷落下,沈青筠一把扯掉红盖头,咬牙切齿道:“你真是……”
她羞愤起来的模样,两颊绯红,娇艳如春日桃花,明媚如绚烂晚霞,齐冷看得眼珠动也不动,她的唇瓣抹了口脂,香气氤氲,就像艳红蔷薇一般,诱人采撷,齐冷心猛地跳快了半拍,他下意识的,就想俯身,采撷那朵娇艳欲滴的蔷薇。
但俯身的那一刻,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他不能这样。
许是齐冷直勾勾的眼神吓到了沈青筠,沈青筠慌忙捡起扔到一旁的红盖头,重新遮住面容,她轻声道:“厌翟车是女子坐的,定王还不下去,是想与我一起出嫁吗?”
齐冷闻言,朗声一笑,他掀起夹幔锦帷,李慎牵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骏马:“请殿下上马。”
齐冷眉头一挑:“不必,本王亲自充当车夫,迎娶本王的王妃,以示爱重。”
说罢,他接过马鞭,一挥鞭子,宫铃顿时轻响,身穿大红喜服的大齐定王,亲自驾着覆着铜质面罩、插着翟羽的马匹,厌翟车悠悠往定王府驶去。
而锦帷后的沈青筠,瞠目结舌,新郎当车夫?这还真是头一回。
齐冷一个堂堂皇子,也不怕成为建安城的笑柄。
但出乎她意料的,沿途她听到百姓的谈论,除了意外之外,都是对齐冷和她的恭贺,原来丈夫爱重妻子,并不是笑柄,而是美谈。
沈青筠撩起红盖头,愣愣看着车驾上的男人宽阔肩背,慢慢的,她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此次婚宴,正始帝亲临,建安城文武百官和宗室贵胄都前来祝贺,相比前世,场面极其盛大,沈青筠甚至恍惚觉得,她不是因为权宜之计嫁给了齐冷,而是在所有人的祝福中,嫁给了齐冷。
她自幼以来,很少感受到善意,可以说她十七年的人生,都是血与泪的人生,突然之间,被这种如潮的祝福包围,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的和齐冷拜了堂,然后被送入洞房,正始帝因为身体抱恙,早早回了宫,齐冷还在外面接待宾客,沈青筠又扯掉红盖头,环视着洞房。
真奇怪,这洞房的摆设,包括合卺酒,明明和前世一模一样,但她的心境,怎么和前世截然不同呢?
前世她这时候的心境,是非常平静的,因为她知晓,她不是嫁给了一个丈夫,而是嫁给了一个能助她复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