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烟已经从穆麟处知晓,是沈青筠不顾自己性命救下穆麟,劫后余生,如今穆雨烟全然抛弃了对沈青筠的嫉妒和不甘,心中只有对沈青筠的感激。
她泪眼婆娑:“之前雨烟百般纠缠定王,王妃还能不计前嫌,救下我兄长,大恩大德,雨烟永世难忘!”
说罢,她就郑重叩了三次首,沈青筠不想落人闲话,赶忙扶她起来,她心里还腹诽,齐冷怎么什么都跟穆麟说,如果穆麟是女子的话,她真怀疑齐冷会娶了穆麟。
沈青筠不擅长接受别人的感激,所以她也没了往日的能言善辩,憋了半天,才道:“区区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但这句话,更让穆雨烟羞惭,穆雨烟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妒意,差点向沈忌告密,她哭到声泪俱下:“王妃……”
沈青筠听这两个字听的浑身别扭:“雨烟,你我之前同在菱月阁陪伴嘉宜公主,你还是和那时一样,唤我青筠姐姐吧。”
穆雨烟抹了把泪,她点了点头:“青筠姐姐,我……”
她咬了咬唇,说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本无颜见你,可是我想,我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了,所以我还是想当面对你表达谢意。”
她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秀丽的脸上满是泪痕:“青筠姐姐,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和定王殿下有很好的结局,往事种种,
都是雨烟不好,但定王殿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雨烟有过半点心思,他喜欢的,只有王妃一人。”
穆雨烟是在说今生,也在说前世,沈青筠听出来了,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穆雨烟,心中感慨万千。
穆雨烟前世,一切都从齐冷救风尘开始,可其实,这段救风尘,沉沦的,只有穆雨烟一人,齐冷没有像戏文里一样,因救风尘对她由怜生爱,反而是她对齐冷从感激,到依赖,再到深爱,渐渐沉沦。
她因为沉沦,将自己一生都困于宫室之中,沈青筠是不知晓齐冷驾崩之后,穆雨烟去了哪里,但想必,她的结局,定然也是不太好的。
今生,穆雨烟回忆起了前世,她从不甘心,到屡次纠缠齐冷,再到从这段感情中挣脱,又谈何容易?
沈青筠本来的确是不太喜欢穆雨烟的,是穆雨烟让她前世对齐冷彻底死心,也是穆雨烟在前世屡次挑衅她,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以她不喜欢穆雨烟。
但如今,穆雨烟已经决定抛开过往,前往西北,她身子柔弱,此去西北,生死未知,沈青筠突然觉得,前世今生,她和穆雨烟那些恩恩怨怨,还有什么抛不开呢?更何况,穆雨烟也不是什么多坏的人。
沈青筠回首,瞥向自己刚做好的绣品,她取下绣架上的绣品,递给穆雨烟。
那是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万里碧霄,还有飞鸟展翅翱翔,沈青筠道:“雨烟妹妹,你此行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就送你这块我亲手绣的帕子吧,我将它命名为‘天高任鸟飞’。”
穆雨烟喃喃道:“天高任鸟飞?”
沈青筠颔首:“你以前在菱月阁的时候,因为贿赂吕贵妃进宫被贵女嘲笑,那时你跟我说,虽然大家都看不起你,但是你还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你不觉得这有错,我回答你,是没有错,如今我还是回答你,的确没有错。”
穆雨烟怔了下,她苦笑:“争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我马上要去西北了,那些嘲笑我的贵女肯定心想,穆雨烟再怎么心比天高,还不是要去那偏远之地,她到底还是输了。”
沈青筠道:“不,你没有输。”
她娓娓道来:“雨烟妹妹,我知晓你一直想替你的兄长,还有替你自己争口气,你想让所有人都瞧得起你们,但其实,让人瞧得起,不是靠你嫁给谁,而是,要靠你自己。”
穆雨烟迷惘:“靠我自己?”
沈青筠点了点头:“唐代的平阳昭公主受人尊敬,不是靠她公主的身份,也不是靠她是柴绍的妻子,而是靠她组建义军,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还有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她们被人记住,不是因为她们丈夫是谁,而是她们不避艰险,促进了两国和平,她们能做到,你也可以。”
穆雨烟苦笑道:“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我怎么能和她们相比?”
沈青筠道:“当日你兄长蒙冤,你星夜赶来定王府,苦苦哀求,向定王求救,若非你及时求救,你兄长恐怕已被屈打成招了,你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切勿妄自菲薄。”
穆雨烟绞着手指,她喃喃道:“青筠姐姐,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我很了不起……”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胆怯卑微的女子,她眼界很低,除了成为皇后,她想不起其他让她和兄长扬眉吐气的法子,所以她想起前世的事情后,苦苦纠缠齐冷不放,但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靠自己,赢得别人尊重。
虽然她对如何靠自己,还是有些迷惘,但她好像发现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
她的人生,除了靠嫁人争口气,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
沈青筠将帕子递给她,道:“天高任鸟飞,雨烟妹妹,此去西北,珍重。”
穆雨烟接过帕子,她咬着唇,眸中闪烁着泪光,她重重点了点头,答应道:“我会的。”-
车轮滚滚,穆雨烟离开了京城,马车中,她一直捧着沈青筠送她的帕子,视若珍宝。
穆麟撩起车帘,瞥到帕子,调侃道:“还以为这帕子是定王送给你的呢,原来是定王妃。”
穆雨烟只是笑了笑,然后将帕子细心折好,她道:“定王妃是一个很好的人,能结识她,是我的幸运。”
她抬眸,又道:“兄长,如果我能活着去西北,你就不要再费心给我张罗婚事了吧。”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