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时季将军受了箭伤,那一箭正中胸膛。将军一直撑到大家走出密林,当即就坠了马陷入昏迷。待回到营中,经军医诊断,箭入肺腑,伤情实在严重,没多久,将军他就不治而亡。”
听完传信兵的汇报,江澜音依旧蹙眉不语,沉默许久,她又一遍吩咐道:“你把将军遇伏一事再说一遍。”
传信兵无奈抬眸,看了看江澜音的脸色,犹豫不忍道:“夫人,已经说了第三遍了,所有的情况都说完了,您请节哀。”
江澜音闭了闭眼,只是执着地要求道:“我知道第三遍了,再说一遍。”
传信兵看着眼前这位面容疲惫的将军遗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逢张公公此时进来,他看了眼桌上未动的丧服,向江澜音福身行礼道:“事已至此,季夫人节哀。将军棺椁明日便会入城,届时来吊唁的人很多,夫人还是要振作起来,府中之事早做安排。”
“至于这传信兵”张公公心觉江澜音可怜,叹了气与她商量道:“陛下还在宫中等候他去汇报详情,夫人这边若是没什么需要询问的,咱家就带他先行回宫一趟,晚点再来将军府帮忙。”
“有劳张公公了。”江澜音的视线并未在张公公身上停留,只紧紧盯着那传信兵再次道:“你把前线的情况再说一遍。”
四下无声,江澜音终于回了点神,明白自己的要求实是无理,可她又心绪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哑着嗓子再次恳求道:“就一遍,再说一遍,你便随张公公入宫汇报吧。”
传信兵看了一眼张公公,张公公长息一声扶手道:“既然夫人要听,你就再说一遍吧。”
又一遍从头说起,这次说完江澜音没再出声,只起身回了一谢礼,便任由张公公带着传信兵回宫答话。
元和殿内,宣庆帝靠坐于睡榻上听着前线的消
息。
听到寒漠求降议和,宣庆帝也只是微微点头,面上喜色不显。待听到季知逸中箭而亡一事,宣庆帝长眸厉睁,看着传信小兵一字一顿道:“说慢点,把季将军阵亡一事,再细细说一遍!”
传信兵也甚是疑惑,江澜音不知前线之事,心中悲拗,一遍又一遍地听他汇报,不难理解。可陛下早已收到军中详细的文书汇报,为何现在也要一遍又一遍的听他特意再报?
虽然心中疑惑,但陛下之命不可违,传信兵只得低了头再次汇报起来。待最后一字说完,榻上突然传来一阵呛咳。
他偷偷抬眸打量,只见陛下面色青灰,呛咳不止,但胡须遮掩的唇畔似是含笑。
笑?陛下怎会面带笑意?
细长的眼眸斜睨,见陛下发现自己的打量,传信兵慌张地收回视线跪伏于地。
宣庆帝接过张公公递来的帕子掩唇轻咳,待缓过这一阵不适,他重新看向下方的传信兵温声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传信兵脊背一僵,匆忙摇头否认道:“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榻上一阵轻笑,宣庆帝咳喘两声道:“一路快马通传,你辛苦了,接下来便好好休息吧。”
“多谢陛下!”
宣庆帝给一旁的张公公使了个眼色,张公公心中微惊,瞥了眼还不明白情况的传信兵,垂眸应声道:“奴才明白。”
张公公随即招呼一旁的小徒弟道:“安排一桌好菜,送他上路吧。”
传信兵怔了一瞬,猛然睁圆了眼不住磕头道:“陛下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陛下饶命!”
张公公点了点拂尘,驻守一旁的近卫,立即将人掩了嘴拖了出去。
元和殿内恢复宁静,宣庆帝倚着软枕微微后靠道:“将军府内怎么样了?”
“季夫人似乎不太能接受事实,至今也不肯换上丧服。”
“不接受?”宣庆帝闭着眼轻笑道,“听起来确实不太可信,建梁的战神,竟然在胜利之际,被一箭射杀。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让人意想不到,不是么?”
张公公没有答话,宣庆帝也似乎只是随口闲聊。过了片刻他又询问道:“季知逸的棺椁何时可到?”
“明日一早便可入城。”
“明日便到了啊”宣庆帝又咳了几声道,“朕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今日觉着状态尚佳,或许可以安睡一夜。明日有了精神,咱们便往将军府走一趟吧。”
宣庆帝翻身平躺道:“那是建梁的大功臣,合该去祭奠一下。”
*
上京,恭亲王府。
“千真万确?”听到消息,恭亲王难掩喜色。忍不住走下榻追到暗探身边道:“你们确定季知逸死了?”
“千真万确!”暗探俯身回话道:“军医当着众人的面所验,林将军当时便悲愤交加,延北军营乱成了一团。”
“因着林将军要留在塞北处理前线事宜,趁着路途遥远,管理宽松,我们的人偷偷查验了季将军的棺椁,确认无疑,棺内是季将军,人已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