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个青年面前,开口叫他:“张俊。”
人一般都会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可是张俊却没有。
他的眼睛仿佛被一层血色的阴翳笼罩着,让他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
何县令看着他,“七里村的事你还有印象吗?是谁在你表妹的喜宴上杀了她,杀了那些宾客?我们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那些孩子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是这里面的哪句话或者哪个词触动了张俊的神经,令他从一尊木雕泥塑活转了过来。
“血……”他看着何县令,一天多时间没喝水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粗砺得仿佛砂纸摩擦,“毒……”
血……毒……
他会说的,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何县令早就在那个最早见到他的皂吏口中听到过。
明明那时候他还能说清楚一句话,可是等醒来以后,人就像疯了,只记住最深刻的两个字。
“大人,他神志不清,怕是问不出什么。”捕头在何县令耳边说道,而且这个时间,又是左右两间牢房的人开始发疯的时候了。
再加上只会重复“血……毒……”两个字的张俊,东边的这三个监牢仿佛疯人院。
捕头劝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何县令站在原地,最后看了神情恍惚的张俊片刻,才转身离开。
出了监牢以后,何县令吩咐让人去请大夫,尽快把张俊的疯病治好,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而灭村血案没有半点进展,太后寿辰大赦的事也只能暂且押后。
“他们在牢里待着,说不定比在外面待着更安心。”
想到最近整个太平县因为这桩案子人心惶惶,何县令忍不住自嘲道。
然而,在请来的大夫治好张俊之前,守备军方面的人就先来了。
知道张俊回家探亲却卷入凶案,还被当作凶手关押起来,他的上级派了人来察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这桩案子跟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无关,那县衙就要立刻把他的人还回来。
如果有关,他们也要知道真相。
要看看一个在军中前途光明、年轻有为的左十将怎么会突然在喜宴上发狂,还一口气杀尽了村里的所有人。
从把人关押起来的时候,何县令就做好准备,军方的人现在过来他也不意外。
他只在自己的书房里坐着,等着来捞张俊的人过来见自己。
可是等了半天,那个据说已经登门的人却还是没有来。
何县令一下子便沉下了脸:“人呢?”
见门外狱卒匆匆跑来,他就知道军方来的这个人十分嚣张,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来太平县,没有先来县衙后院见自己这个县令,而是直接去了牢里,要见张俊。
“荒谬!”
何县令难得情绪展露于外。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跟这些武夫打交道。
蛮横,粗鲁,不按规章办事。
他立刻起身朝着大牢的方向去,把上门来叫他的狱卒都抛在了身后。
县衙大牢里,关在外面的牢房中的犯人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身影。
这是一道跟牢狱格格不入的鲜红色彩,对看惯了昏暗光线的他们来说,红得仿佛要将眼睛都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