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像是一下子被打回了神,怔怔地看着她。
沈秋辞扯了扯嘴角,眼神却依然盯着他:“你可知,做了我的侍卫,便没有离开的道理?”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你签了契,就是我的人。”
说罢,她忽然攥住他的手,那力道不小:“你若想一走了之,便是欠了我的债。”
她未曾言明,但两人都知她所指为何。
“你欠债不还,我便要讨。”
她的声音一贯柔和,如今冷了下来,却隐隐透出几分高门贵女的威仪,字字如钉,牢牢钉入人心。
“这辈子还不清,等我死了,便追你到阴曹地府,也不会罢休。”
她憋着一股气,又被罗丑的神色吓着了,胡乱说了一通。
可当这番话脱口而出后,自己竟也怔了一瞬。
这、这是怎么被她说出口的?
罗丑随即竟笑了。
那笑意透过狰狞的疤痕,破开眼底的死寂,仿佛一丝微光,落在这张冷厉如罗刹的面容上,生出了几分活气。
他低声道:“若是真能到阴曹地府,我便可再寻仇了。小姐要我那时候还债——”
他唇角微扬:“我也债多不压身了。”
沈秋辞抿唇。
她没有直接接他的话,但过了一会,罗丑便听到她幽幽地说:“若是没有阴曹地府呢?”
若是这一世走到尽头,她依旧身死,待再睁眼时,所见之地并非幽冥之界,而是另一段轮回。
她找不到他,而是再一次重生呢?
她又当如何呢?
若真有阴曹地府,她本该是走过一遭的人,可她没有,她依旧活着,被困于梦魇之中,徘徊在宿命的荒原里。
罗丑蹙眉问道:“小姐此话,何意?”
沈秋辞低头,看向自己仍紧紧攥着的那只手。两人掌心交叠,竟有些熟悉的错觉。
她下定决心。
未等罗丑再开口,她忽然五指收紧,牢牢扣住他的手,两人的指节相扣,竟无一丝缝隙。
他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脸上居然罕见地显出了一丝无措。
他喉结微微滚动:“小姐?”
沈秋辞抬眸:“若是没有阴曹地府,你便真一走了之,只余一缕孤魂野鬼徘徊世间,而我与瑞王殿下举案齐眉,夫妻和美。”
“即便若是与他和离,再寻佳婿,再育几子,你也没什么办法——”
她话没说,罗丑的手猛然收紧,死死扣住她的掌心,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嵌入骨血之中。
他的指节泛白,沉寂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如同山洪破堤般汹涌翻涌。
自从得知平阳伯已死,他心中的复仇之念便逐渐消散。原本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仇恨,似乎在顷刻间崩塌,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他早已下定决心,此次踏春过后,便不再与她有所牵扯,而是独自前往江南,将未尽之事彻底了结。
至于之后,又能去往何处,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