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转向徐青山,声如寒泉:“大人,自古纳妾须向官府明示,敢问云州府衙可有燕都尉纳妾文书?”
徐青山直言,语带迟疑:“未有。”
燕澄却不慌不乱,一掀衣摆跪于司马彦蓉面前,叩首沉声道:“臣叩请王女今日准允。事发仓促,未及报备府衙,乃臣之失。然燕地军眷纳彩,向有从简从权之俗,恳请王女成全!”他额抵地面,声颤似真,实则暗藏算计。
司马彦蓉轻哼,目光冷冽,与她而言留谁为人质,无甚差别:“今日本宫便做主,为你与芍药赐婚。”
堂上一片死寂,芍药立于中央,骤闻此言,如遭雷殛。她虽一介哑女,但却不愿芍药成了他人棋局中的代号,被随意裁定婚嫁。
她耳边嗡鸣,心绪翻涌,忆起幼时阿娘轻抚她发,柔声道:“我儿名芍药,当亭亭玉立,无忧亦无惧。”
如今,那期望却成泡影,她只觉满堂荒唐,喉间似哽住一块巨石,哑嗓低嘶,猛然高举双手,挥舞如风,似要撕破这无形枷锁。
徐青山见状,皱眉问道:“你可是要陈情?”
芍药点头,泪光闪烁,胸膛起伏。她哑不能言,却以行动震慑全场。
徐青山急唤:“快取纸笔来!”
温鑅却一步上前,攥住她腕间,力道虽轻,目光却沉痛。他低声道:“阿姌必不愿你如此。”他读懂她心,知她欲以己身换阿姌自由,然他不忍见她自毁清白。
芍药抬眸,清泉般的目光撞上他眼底,泪水滑落,却轻轻拂开他手。她指尖微颤,于他掌心缓缓写下:“该我这阿姊为阿姌做些事了。”字迹歪斜,却如刀刻入温鑅心底。
燕澄被芍药此举震得措手不及,目瞪口呆,似未料这哑女竟有如此气魄。他心下一乱,急起身奔向芍药,高喊:“你莫要做蠢事!”
温鑅却先一步横身挡于芍药身前,玄袍猎猎,紫金面具冷光凛冽。燕澄出手不及细辨,拳风刚起,便觉一股霸烈劲气扑面而来,未及反应,已被温鑅一掌掀翻在地,尘土飞扬。他挣扎起身,每每欲反击,却遭温鑅更凌厉的威压碾下,骨骼咯咯作响,汗湿衣背。这是他首度领教天霖功法的恐怖,温鑅眼中杀意如冰,似不仅为阿姌芍药被困,更为青鸢惨死而蓄满新仇旧恨。
司马彦蓉挑眉凝视温鑅,红裳下的身影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异彩。她自幼见惯父兄之流,尽是拈花惹草的酒囊饭袋,今见温鑅出手如雷霆万钧,气势如渊,心下暗叹:“天外有天,此子果真不凡。”她唇角微扬,似对这男人高看一眼。
芍药趁隙于温鑅身后疾书陈情,指尖颤抖,墨迹歪斜却字字清晰。徐青山接过状纸,匆匆一览,面色骤变,眼底惊疑难掩,随即双手奉于司马彦蓉。状纸上写道:“我本芍药,麟州人,因父母获罪,沦为官奴,文书可查。今与燕都尉两情相悦,愿结连理。”她以官奴身份自陈,既保全阿姌,又将自己推入火坑。
司马彦蓉扫了一眼匍匐于温鑅脚下的燕澄,满目嫌弃,朗声道:“既如此,本宫今日做主,为燕都尉与芍药姑娘赐婚,办喜宴。”她转头挥手,命侍卫:“去府中,将萧少主高徒请出。”语气冷冽,似不屑纠缠这荒唐一幕。
阿姌被带至堂上,发丝微乱,灰蓝双瞳扫过众人,见温鑅与芍药并立,心下一松,疾步奔上前,紧紧抱住芍药,声带哽咽:“阿姊,可让我好找!你可安好?”她松开手,围着芍药细看,见她除清瘦些并无伤痕,方才长舒一口气。她复转向温鑅,眸光柔软:“我也好着呢。”
然她话音未落,忽觉堂中气氛异样。温鑅墨黑双目沉痛难掩,徐青山欲言又止,低头回避她目光,芍药杏眸中泪光闪烁,似藏诀别之意。阿姌心头一紧,似坠冰窟,寒意自脊背升起。
司马彦蓉见温鑅望阿姌的眼神,兴味更浓,朗声道:“令姊今日将与燕都尉成婚,小娘子若不嫌弃,可来讨杯喜酒?”她语带戏谑,目光却锁住温鑅,似有深意。
阿姌闻言,如遭雷殛,僵立当场。她猛转头看向芍药,声音颤抖:“那女人胡言乱语什么?你怎会愿嫁燕澄?”
芍药垂眸,拉过她手,指尖微颤,于她掌心写下:“别担心,是我心悦他。”字迹轻柔,却如刀刺入阿姌心底。
阿姌一怔,随即怒焰冲天,一把甩开芍药手,转身俯身揪起地上燕澄衣领,嘶声道:“你这狗贼,定是逼她如此!”她拳如疾风,死命砸下,燕澄猝不及防,鼻血横流,狼狈不堪,却不敢还手。
温鑅心下一紧,知她若失控,恐坏大事。他长臂一揽,将阿姌自燕澄身侧强行扯回,紧紧抱于怀中。阿姌挣扎不休,灰蓝双瞳赤红如焰,嘶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这狗贼!”她拳脚乱挥,力道虽乱却狠,温鑅胸膛被她撞得隐痛,却不松手,低喝道:“阿姌,冷静!”
她耳边风声呼啸,心绪如狂潮翻涌,哪肯听劝?温鑅眉心微蹙,知言语难抑,右指疾出,点中她肩□□道。阿姌身子一僵,瞬间动弹不得,双目仍瞪着燕澄,泪水却自眼角滑落。温鑅俯身将她横抱而起,她轻如落叶,他低眸凝视她,墨黑双目沉痛难掩,哑声道:“我先带你回家。”
他怀中抱着阿姌,望着司马彦蓉沉声道:“芍药乃我天霖门人,既要嫁人,当从娘家出阁。”
司马彦蓉颔首:“萧少主言之有理,婚嫁之事,礼不可废。芍药既为天霖之人,自当从娘家出嫁。今晚吉时,迎亲队会准时去接芍药。”
芍药杏眸含泪,望向温鑅怀中的阿姌,心如刀绞。她知此举乃温鑅权宜之计,却也明白,自己终难逃婚嫁之局。她轻点首,哑声低鸣,似在应允,又似诀别。
温鑅不再多言,抱紧阿姌,转身踏出堂门,芍药紧随其后。玄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紫金面具映着斜阳冷光,背影沉稳如山,却隐隐透出一丝沉重。堂上众人目送三人离去,司马彦蓉唇角微扬,目光深邃,似藏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