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树动,影子也动,姜宁睁大眼睛看着,没吭声。
陆骋当她默认了,继续往下说:“你一边埋怨他们,一边又顾念着这二十多年来夏爷爷为你付出的心血。他虽然没认你,却一直想方设法陪在你身边,教你漆艺,陪你长大,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你能体谅他的用心,所以很矛盾。”
姜宁被他说中心思,回了一个“嗯”。
“再说夏明哲夏总。不管是师父还是爷爷,夏爷爷都称得上称职,而他越称职,就越衬托出夏明哲的失职,你不想要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爸,也不想认他,对不对?”
姜宁拿头顶在他胸膛拱了两下,不置可否。
让人安心的声音轻柔的回响在耳畔,竟还有意外的催眠作用,姜宁眼皮变得沉重,昏昏欲睡时,陆骋已经进入下一个主题。
这是核心主题,对象是姜宁的妈妈。
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心上,姜宁猛得睁开眼睛,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妈妈……
陆骋轻轻落吻在姜宁额头,“你在替她难过,对吗?”
姜宁仍旧没出声,只是呼吸声越来越重。
泪水从眼角滑落,从温热到冰冷,最后没入鬓角。
潜意识里一直在忽略的部分,就这么被陆骋翻出来,摊在了明面上。
是的,她在替妈妈难过。
那个为了生下她,独自走上手术台,又被抬下来,最后化成一盒子灰的年轻女人。
夏雷说她叫宋霓,还不到三十岁。
姜宁完全不敢代入母亲当时的处境。
阵痛难忍,却是到死身边都空无一人。
姜宁忍不住想,宋霓在痛得青筋暴起的时候,在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失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怀这个孩子就好了?
曹惠娴总骂她丧门星,姜宁第一次觉得她骂得挺对的。
她一出生,就要了亲妈的命。
不是丧门星,也是个灾星扫把星。
眼泪一开闸就停不下来,陆骋明显感觉到胸前湿了。
他无声叹气,什么都没说,把人抱得更紧了。
姜宁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大年初二,黎明将至时,她就这么哭着睡着了。
次日,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雨。
陆骋被姜宁枕着的胳膊又酸又麻,怕惊醒臂弯里的小女人,他小心翼翼的往外抽,动作微小程度堪比拆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