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郎君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暗暗笑他们沉不住气,语调微扬地补充道:“这块玉不是从府库中取的,是陛下亲自从腰间解下来的,正是今日早上,陛下所佩戴的那一块,仿佛还是先帝的爱物。”
此言既出,少年郎的眼睛皆亮了亮。
从府库中寻出的玉佩和帝王腰间解下的玉佩怎能相提并论?何况还是先帝爱物!
他们这么大的少年人,几乎是随着李昭改革长大的,小时每日所听家中长辈谈政事,无外乎是这位羸弱多病的皇帝的雄才大略,真如同天人一般。
待年岁渐长还有几年便可入仕,这位几世不出的明君却亦如天人,羽化登仙。
从少时便因这位帝王而树立起了报国宏愿,但不能提携玉龙为君死,何其遗憾?
谢澈神情凝滞了一瞬。
旁人听得是先帝爱物,而他听见的却是从小皇帝腰间解了下来。
祁郎君余光瞥向谢澈,却见方才还神采奕奕一切如常的谢小侯爷忽地沉默了下去。
“小侯爷?”祁郎君唤他。
谢澈回神,如初梦醒般地摇头笑道:“无事。”
他垂下眼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一刻忽然沉默了。
无论是如意还是玉佩,都要自己登上观台去取,由皇帝亲手交给胜者。
秋狩第一天的小猎场狩猎,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世家子娇养太过,养得肤柔骨脆,连马都骑不得。
观台上,李成绮冕旒下的面容平静无比,嘴唇微动,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在说一件极正经的事情,譬如不远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然而他却道:“卿非是少年人了,且稳重些。”
谢明月举杯,酒液略沾了沾嘴唇,“臣知罪。”
这对话来得莫名其妙,谢明月岂有不稳之处,却还是恭谨地谢罪了。
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授如意没什么,赏赐里多了一枚玉佩也没什么,偏偏那枚玉佩是从李成绮腰上解下去的。
若是放在十年前,谢明月自也可下场一夺,谢侯箭术卓然,朝中皆知。
李成绮看出谢明月想法,忍不住调侃他。
“当年谢卿百步之外射杀猎物的风华孤仍然记得。”李成绮仿佛在安慰他,却目不转睛地往被圈起的小猎场看。
狩园的宫人站在笼子边,不住地拿木棍等戳弄激怒其中的猎物。
昨夜刚捕入笼中,十分野性活跃,怕伤人性命,体型俱不算大,却凶得很。
宫人只等一声令下,就将猎物放出。
有黑甲人一挥手中长旗,兽角号顿响,声音尖长辽远,宛如兽吟。
“放——”
闸门从上拉开,焦躁了一天的猎物从笼中飞奔而出。
少年人扬鞭策马,从箭筒中抽出羽箭,搭上弓弦,半眯起眼瞄准,长风猎猎,乌黑长发随风飞舞,衬得少年俊逸眉眼如画。
李成绮抚掌感叹,“少年意气啊。”
谢明月附和,“是。”
李成绮瞥谢明月目不斜视地端正坐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谢卿放心,孤只会有卿一个贤后。”
但不拘束有几个美妾?
譬如这,譬如那,在京中的,不在京中的,在朝的,在野的。
谢明月想,他朝皇帝略一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臣知道。”他回答。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