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端坐在马车内,玄青袍服衬得他眉眼愈发苍白冷峻,却含着无边艳色,仿佛桃花盛放在霜雪中。
满空来跪坐在马车角落,小心翼翼地抬眼往外面看。
从他的角度,仪仗无论从左还是从右,从前还是从后,皆看不到尽头,人宛如潮水一般,却半点不显杂乱。
这是昆悦部最为繁盛时也见不到的场景。
难怪西境部族的首领,稍有建树与野心,都会把眼光投向中原。
简直像批挂稀世珍宝的绝世美人,冷艳、高贵、对其他人、其他事无甚兴趣,从不会主动屈尊降贵,只等待旁人跪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她的富足、她的美丽,都是引人窥伺的东西,然而,偏偏这个美丽的王朝如此强大。
不可触碰,不可攀折。
稍有异心,则国灭。
满空来陡地想起数年前的兰居之役,喉头一紧,猛地低下头。
手指在长袖中被捏得发白。
冕旒下,帝王神情冷漠,殊无笑意。
这才是满空来幻想中的周朝帝王模样,那在长乐宫中会因为一块糖和谢明月撒娇玩笑的少年人,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谢明月撩开车帘。
那原本形容淡漠,宛如神像的帝王却忽似神像有了生命,破颜一笑,语调有点漫不经心地上扬,“先生怎么才来。”
他不需要谢明月的回答,调整了一下坐姿,腰身动了动,碧色玉佩如同一汪泉水那样波光动人。
谢明月到他身边。
正襟危坐的帝王身子微动,然后,就倒在了谢明月膝上。
满空来那一瞬间连眼睛都放大了。
他知道李成绮旁若无人,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好疼。”李成绮抱怨道。
就算他身体好,也经不起白日坐着理一整日事,晚上又做别的事,第二日早早起来上车,能端坐到现在,他自觉定力不错。
谢明月给他揉按脊骨,力道恰到好处。
这十几日谢明月给他舒筋活络,又疼又舒服,李成绮才想起来谢明月也学过好些年的医理。
他不得不承认,谢明月医术或许还不错。
“还有多久?”李成绮伏在他膝上嘀咕着问。
“两个时辰。”谢明月少说了半个时辰。
李成绮恹恹地躺着,随口道:“李旒呢?”
谢明月的力道还是恰到好处,弄得李成绮却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不是疼,也不是麻,又不全然难受,他闷哼了一声,警告道:“玄度。”
“臣没看见。”谢明月柔声回答。
李成绮哼笑一声,只觉被按得有些困倦,他声音有些像喃呢,“养条狗养十年,还知道忠心护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