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过去,顺便亲了谢明月一下,感叹道:“孤可真是个好皇帝啊,”他勾起谢明月的下巴,二指一推谢明月的嘴角,给谢明月做出了一个笑的样子,“谢卿,你说李言隐怎么会生出孤这样聪明有用的儿子?”
历经三代乱政,终于出现了他这么个挽大厦于将倾的明君。
就是可惜他活得短了点。
李言隐既是皇帝,又是李成绮亲爹,谢明月当然不能顺着李成绮说下去。
李成绮不会安慰人,至少不会真挚地安慰人,逢场作戏还是很会的,但面对谢明月伤心,伤心原因还是为了死,李成绮敷衍不得,故而话题转得十分生硬笨拙。
谢明月怎么可能看不出,亦敛容,仿佛细细思考一番过后,认真回答道:“臣不知道。”
李成绮哼笑道:“玄度不妨说自己不敢。”
“臣不敢。”谢明月恭顺回答。
李成绮瞥了他一眼,得到谢明月歉然一笑。
李成绮干脆往他怀中一靠,有几分倦意地闭上眼睛,嘀咕道:“尽是些恼人之事。”
能入兰台,需得才学过人,且家世卓然,家中世代公卿,与王朝同寿,有这样的家世,何需考虑银钱?应迁这话说的目下无尘,却也有他的缘故——兰台令一辈子不曾去过苦寒之地,纵然周游各处,不过于山清水秀之地罢了。
站得太高,所见不过已极富贵,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在意银钱?从未低头看过,自然不知,原来世间当真有人,且有无数人,夙夜不停劳作方能保全自身,如遇灾年兵患,则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谢明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手指划过李成绮的长发,顺滑的长发穿过手指,刚要滑落,就被谢明月轻轻握紧手中,“古君子之风诚然好。”
李成绮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可惜如此法,挽不了局面二三,也无法拒敌于国门之外,应迁此人,”他换了个姿势躺着,“是三朝元老了,学问不错,就是迂腐了些,”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笑出了声,“他无甚坏心,只是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君主重利罢了。
倘若应迁行事不检,今日绝对不敢开口反对新政。
谢明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李成绮疑惑地低头看了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到。
“看什么?”李成绮不解问道。
谢明月道:“臣在想,陛下方才笑什么?”
李成绮闻言一下抬头,从谢明月的怀中起来,笑眯眯地问道:“你真想知道?”
少年人纵然轮廓已慢慢长开了,却还有几分稚气,眼中又尽是狡黠,宛如一只等待着人踏入深坑的小狐狸。
谢明月难耐住自己手痒的冲动,忽然很想去摸一摸李成绮的发顶,看看上面有没有一对狐狸耳朵。
“臣想知道。”发觉君主不满地看向自己,谢明月配合地回答。
“再问一次。”李成绮道。
“臣在想,陛下方才笑什么?”谢明月顺从地重复了一遍。
李成绮以手撑着下颌,“谢卿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谢明月闻言,神情中有一瞬的茫然,“错在哪?”
李成绮许久不上朝,今日上朝,难免有些疲倦。
昨天晚上又折腾太过,李成绮原本想着下午倘若无事便阖眼养一会神,看见谢明月却不想睡觉,只想逗一逗他。
手指在腮边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可能是谢明月的错觉,这个动作由皇帝做起来居然有几分的娇俏。
倘若是李昭做这样的动作,或许仍旧漂亮,但有些违和,可少年郎不同,少年人满眼俱是鲜活,竟半点不奇怪,“玄度,好好想想。”想想二字被他刻意咬着,微微上扬,越发像个被惯得娇气的小公子。
“陛……”谢明月顿了下,对上李成绮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了下,“臣称陛下称了十几年,一时难以改过来。”
李成绮挑眉,强词夺理,“孤记得孤刚登基时,第一个叫孤陛下的就是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