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带荧光环纹的蜈蚣突然从土壤中拱出,朝着更幽暗的蕨类洞穴窜去,它们身后拖拽的,是一小片正在融化的水母伞盖。
虽然不断告诫自己,她现在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听着踏过腐叶时的细碎声响,看到空气中悬浮着的孢子形成的薄雾,穆姂还是感觉生理性不适,好像自己每走一步,都在撞破无形的蛛网。
穆姂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弩,从背包拿出一把预先准备好的工兵铲。
她挪动踩在弹滑的苔藓上的靴子,顺着耳边听到的声音,快步走上前去,用工兵铲的尖端,拨开堆积的蕨叶。
只见板根交错处涌出汩汩清泉,水底沉着贝壳与珊瑚的残骸,却游动着不属于海洋的生物。
拇指大小的银鱼长着类似蜻蜓的翅膀,半透明的水螅体吸附在石缝间,荧紫色和黄白色交错的小花扎根在角落,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引诱着微小的蜉蝣坠入陷阱。
也许,这里曾是潮线之上的领地,海啸把珊瑚残骸推上海岸,又在百年间被森林吞没。
而现在,这座海岛森林正渗出某种超越陆海的荒诞,仿佛时间都在此处沉没,将深海、陆地与未知的生态拧结成巨大的绿色迷宫。
穆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刨开湿软的泥土,快速将几朵小花连根挖起,又一点一点将铲子探入水下,试图像游乐园捞金鱼一样,将银鱼直接捞起来。
但这些银鱼可不是那些傻乎乎的金鱼能比的。
果不其然,铲头刚一靠近,那条银鱼就发现了水中的动静,近乎透明的翅膀一颤,眨眼间,整条鱼便消失在水中。
穆姂耸耸肩,将工兵铲从水中提了出来,用力甩了甩水珠。
如果时间充足,她一定要祭出豪华钓箱,在这里支个鱼竿试试。
现在就只能先放过这些小鱼了。
穆姂拿出一个指南针,平放在手掌中,对着艰难挤进树叶缝隙的阳光,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方向。
“方向有一点偏,问题不大。”
她收起指南针,将手弩挂在腰间,握着工兵铲挥开垂到脸颊旁的藤蔓,继续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蘑菇和苔藓变少,视野也逐渐变亮的时候,穆姂突然闻到空气中浮荡着一丝甜腻的果香。
她举目四顾,却寻不到源头——或许是腐烂的果子在泥土中发酵,又或是寄生兰在树皮裂缝里分泌蜜露。
突然,一截断裂的树枝带着湿凉的水汽,当头砸下。
穆姂连忙转身,却只瞥见一抹金棕色的尾影扫过树冠,叶片簌簌摇晃,落下几颗带牙印的野果。
藤蔓在头顶编织成摇晃的索桥,一群长尾猕猴荡过时抖落了露水,水滴砸在朽木上,惊起一片飞鸟。
更远处,巨木枝杈间垂挂着蜂窝状的巢穴,表面布满蜂鸟大小的孔洞,隐约传来一丝嗡鸣。
“那是蜂窝吗?这么大!”
穆姂震惊地停住脚步。
头顶上方,一只毛发格外鲜亮的漂亮猴子,抓着藤蔓荡过树梢,一马当先地靠近蜂巢。
只一个没注意,它便明目张胆地摘下硕大的蜂窝,用长长的金色尾巴勾着树枝,发出几声尖锐的吱吱声,大笑着开始逃窜。
不知道是因为猴子的叫声,还是蜂窝里留守的野蜂发出信号,蜂窝里先飞出几只体型不算大的守卫蜂,又从各地接连追出数十只凶神恶煞的工蜂。
这群野蜂比穆姂从前见过的蜜蜂大了不少,半透明的明膜翅上流淌着金红色的纹路,尾部螯针更是青黑发亮,大概率毒性不小。
它们气急败坏发出尖锐的高频率嗡鸣,聚成一团黑压压,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而这只抱着蜂巢的猴子也丝毫不惧,长臂舒展,松松勾住树枝,几个纵身跳跃,便和其他猴子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