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谓,崔清书的语气中平添了几分冷漠,倒不算恼怒,只是听上去对这位李中丞有些不喜。
“土陶罐子煲嫩笋,要不是李正阳确实对阿薇有几分情意,我断不会高看他一眼。”
“明明当时他已过而立之年,不懂世故总该通些人情,偏他厚颜,竟对陆伯父表明求娶阿薇之意……阿薇又是个痴傻的,三番两次便被哄了真心,可惜了蓁蓁……”
“蓁姐姐怎么?”
“即便双生,总有长幼,若阿薇早早被许嫁出去,让蓁蓁如何自处?所以陆伯父硬是将阿薇又留在闺中两载,替蓁蓁选了个差不离的,才算同时定下。”
“姐姐是说王舍人?”
“嗯……”
崔清书闷哼一声,随即又陷入沉默,良久,复又开口。
“王潜政务平庸,但好在对蓁蓁百依百顺,也算良配。”
政务平庸?是说仕途不顺?
她突地回想起那日衣着鲜亮的两位娘子,细微之处,总是有些差别。
“那王舍人居于中书省,是穆侍郎位下,我听闻这位穆侍郎与李中丞颇有深交,想必对他应有提携?”
“阿婉也在意起这些事了么?”崔清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一声。
闻言,她执扇的手一顿,转而继续轻摇:“姐姐可不能怨我窥视朝政,我不过求个自保,本就是大难不死,我可不想任人宰割。”
“是上月醉汉那事吧?我听兄长们说了,说三郎查过名册,唯有一名任姓员外郎有疑,他又受过土陶罐子的赏识,这一来二去便拉扯到承乐公主头上。”
“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就以你方才询问的王潜一事来说,明面上,王、李两位是连襟,再有李正阳与穆听松的交情,怎么着这王舍人也该效忠于承乐公主……”
“可好巧不巧,就在半年前的某日,咱家二哥可是约王潜在醉香楼里畅谈了整整一个午后。”
崔清书鼻间传来低缓叹气,似无奈又似烦忧,再出声时添了几分倦意,
“阿婉,你既然想了解这些牵扯以求自保,我自不会阻拦,只是三姐要告诉你,不要觉得朝堂只有皇权之争,官员之间的利益也同样不堪。”
“那……姐姐不妨明示,我也想自己判断未来的路。”
“呵,倒有几分长进,好歹不会再说一切为了大哥了。”
崔清书在她肩窝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角度。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就扯得远了——只说中书、门下、尚书,这三省初设时平起平坐,现今可不比从前。”
“你也知大哥力守太子,为门下省高位;而穆听松居中书省首员,得承乐公主赏识。他二人本该是水火之势,但为了权力,也会合作,尚书省现今不振便是结果。”
“在这之下,龃龉仍存,于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就成了大哥与穆听松争夺的另一方领地。”
“如今看来嘛,还是穆听松更胜一筹,不论是李正阳,还是那位穆小郎君……啊,就是那个三番五次候在厅里等你的俊俏少年,穆听松在御史台的势力可谓是立得稳固。”
“而这,就使得那身在中书省下的王潜意外有重用,起码对大哥来说是这样。”
忽略崔清书突然漾起笑意的调侃,“崔清婉”皱着眉头思考起这些意外的信息。
所以崔大郎君是想利用王舍人来直接瓦解穆侍郎在中书省的根基?瓦解这一词不太对,应该是……渗透?
而此前崔清书唤两位陆家娘子前来照看她,想必有崔皓昌授意,主要目的还是借陆宥薇之口来转达崔家与桓王的割席。
但意外的是李澈擅自出现在崔清婉闺房——为此一人眼眶泛红苦苦哀求,一人冷意决然再难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