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不乏堕魔的修士,他们大多会选择回到人间隐姓埋名地生活,连在这里出生的魔族,只要去过人间,也会想留在那里。
所谓的仙家福地,谢长明也找到过很多,但都没有住过,必须要休整的日子,他会回到魔界。谢长明是世上修为最高的人,他杀了所有的仇人,拒绝了任何人的接近或是不知真假的慰藉,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停地失去、忘记,重新填满心,便可获得快乐,这是圆满的循环。
而谢长明的确失去过,却不会忘记,也拒绝寻找别的什么人或者物填满自己的心,他不能获得满足,所谓的快乐也遥不可及。以谢长明的修为而言,他想得到除了那只小鸟之外的什么都很容易。大海捞针并不是某种称赞,反而像是在嘲讽世人的痴心妄想。
执念过深的人,结果都不会太好。
谢长明的前世过得并不好。
人是依凭什么而活着的,谁也不能免俗。
魔界总是让谢长明产生不好的感觉,可能是让他想到前世,那些失去的日子。
而现在他已经重新拥有,却在一不留心间又失去。
所以要找回来。
谢长明抬头望了过去。
时隔多日,他又重新找到自己的小鸟。
盛流玉的嘴唇是艳丽的红,是灰暗中唯一的色彩,可以点亮雾,燃烧雨,是浓烈,是不可掩盖。
就像谢长明十三岁时从昏睡中醒来,抓到那只笨鸟。
他是谢长明的春天。
谢长明走了过去,动作不急不缓,径直坐在被帷幔遮挡的台阶上,没有任何敌意和冲动,只看了小长明鸟一眼。
盛流玉身上披了一件纯黑色的大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皮毛,灰扑扑的,不显得鲜亮,谢长明不会给他准备这样的东西。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直起身,没有系起的烟云霞缓缓飘落,露出紧闭的双眼,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谢长明伸手接住,递了过去:“你的。”
举止颇为克制,仿佛两人之间真的只是主客,他是不算亲近却突然来打扰的朋友。
而九厌是个在特定情况下很识时务的婴厌,立刻消失不见了。
盛流玉没有接,他撑着头,有点冷淡地看着桌上摊开的书。
谢长明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小长明鸟又重新戴起了烟云霞,大约耳朵也一同听不见了。
谢长明敲了一下桌面,伸手过去,在桌面上写:“相识这么久,连句话也不能说吗?”
也许,这是盛流玉从未预料过的情景。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动了一下,指尖很轻地在半空中点了一下,像是泪水落在平静的湖面,慢慢浮现出一圈很圆的波纹,涟漪扩散开来,形成几个闪着光的字。
他写的是:“之前说了,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是开口说话,盛流玉说不定会因为太过勉强而暴露,语调会出卖一个人真实的想法,幸好只用写字。
谢长明只是轻轻皱眉:“养了你那么久也算了?”
即使是刚相识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用这样的方式长久交谈过。而现在他们只隔了一张桌案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