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明走上前几步,这人他没见过,也不是程知也的那几个徒弟之一,至少明面上没这个人。也是,这种事,程知也怎么敢用在燕城中露过脸的人。
那年轻人站起身,拍了拍衣裳,轻巧地问谢长明:“你是哪来的?”
谢长明也没着急:“麓林书院。”
年轻人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清秀的脸上露出怨毒的表情:“我知道,石犀就去了麓林书院,你认识他吗?”
又笑了笑,很客气地说:“认不认识都无所谓了,他已经死了,你马上就会下去陪他。”
他拔剑而起,身法快到不可思议,挟劈山断海之势,但不是对着谢长明的喉咙或是心脏,而是对着他的一条手臂。
谢长明意识到,这个人的剑锋不是对着自己的喉咙或是心脏——那些致命的地方,而是想砍下他的一条手臂。
他自以为得手,甚至偏头对陈旬道:“总是要死的,为什么不死得干净利落些?现在就不能轻松放过你了,到时候,我把你的四肢撕下来,一点一点——”
很闷的一声“砰”,肉块落地,是一条手臂。
即使戴满了不动木,修为压到不过元婴,对面的人比他高出两个大境界,谢长明出刀也比任何人都要快。
所以手臂不是他的。
那刀削断骨头的时候,谢长明微微松手,借力剖开剩下的皮肉,再重新提起,握紧。他用刀背抵住那人的脖子,逼着眼前的人跪倒在地,问:“你是谁?”
血流了一地。
那人才开始似乎是不可置信,一瞬的迷茫后,好像明白过来,又觉得痛,痛得难以忍受,只是哭,哭得很可怜,想要碰伤口,但又不敢碰,一句话也不说。
谢长明不擅长严刑拷问,能说出口的东西都记在神魂中。问不出来一定要知道的事,他会直接搜魂。
也许是不被重视的缘故,眼前这个叫白情的人,神魂上没有禁制,但记忆却极其混乱。
谢长明看到很多零乱的片段。白情本来是凡人出身,小的时候,全家因天灾往外地逃难,途中他被像万法门那般的妖门邪派挑中了,说是有缘法,要带他去修仙。父母便感恩戴德地将他送给仙长,叮嘱他日后修成了仙,要回来提携他们一家人。没料到是被送去做炉鼎。白情那时候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只觉得痛苦,难以忍受,后来门派被正道发现,白情却被程知也选中了。
不幸的是,他确实有修仙的根骨。
但白情已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修仙了。程知也像对待一把剑、一把刀那样锻炼他,他历经折磨,修为是很高,却活不了多久。而离开燕城,接下程知也叫他做的第一件事后,白情回到记忆中的故乡,杀死了全部亲人。在此之后,他怀着对成仙的憧憬,凡人的轻看,还有对程知也的孺慕之情,做了很多事,为了有趣,虐杀了很多人。他嫉妒并憎恶一般人,恨程知也那些明面上的徒弟。他曾在后院遇到过石犀一次,石犀问他是谁,怎么没见过,他又害怕又讨厌,一句话不敢说就跑了。
听说石犀死掉的时候,白情很高兴。
程知也只当他是一把称手好用的刀,知道他与常人想法不同,偶尔也会哄一哄他。
但白情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刀不必知道主人的意图,只要能杀人就够了。
谢长明杀了他。
临死之时,白情还在求饶,他的身体已经软了,呜咽着嘟囔:“……城主说会让我成仙,我好想成仙啊。”
陈旬站在一旁:“不是说,要留证据?”
谢长明站起身,提起刀柄,刀刃上的血慢慢往下滴:“他活不了的。身上有禁制,到时候不仅会死,还会提醒对方,惹上麻烦。”
陈旬还记得白情,这个人,就像玩弄蚂蚁一样,将那些士兵、守卫、老臣,一点一点碾碎,将人逼疯。
现在他却死了,死得这么轻易。
谢长明半垂着眼,迈过成摊的血,低声道:“主事的人不是他,最近修仙界也不安宁,程知也派他来,一是为了杀掉查到这里的人,二则是让他在守不住的时候,将所有的东西都毁掉。”
但,没有人能阻拦谢长明的刀。
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陈旬说:“这么看来,你们所谓的修仙界,好像和这凡间,也没什么差别。”
谢长明没有回答。
不过都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剧透但是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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