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肯收,最后还是谢长明付账。
盛流玉将金叶子丢给谢长明,坐到那棵开满槐花的树下摆着的桌子等云吞面。
云吞面还未好,一位背着箩筐的大娘先走到了他们俩面前。
那大娘生的一脸苦相,日子过的大约也很是愁苦,见到客人时还要堆满笑,捧着金黄的枇杷递过来:“自家种了十多年的枇杷树,回来的时候院子都荒了,唯独这枇杷结的很好,小少爷要不要尝尝?甜得很。”
于是,谢长明剥了一个给盛流玉尝。
那位大娘的腿脚不太利索,又走了整个早晨,才卖了一点枇杷,累的直不起腰,盛流玉又为她点了一碗云吞,她便也缩手缩脚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难免对好心的小少爷讲起自己的苦命事。
她的丈夫、姊妹、孩子全在这场战争中死光了,最后只留她和她一个小孙女运气好,逃过一劫,在外面靠讨饭度日,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听闻敌军走了,又一路讨饭回来,总算是回了家。可即使如此,她伤了腿,做不了重活,只好出来卖些枇杷。
这似乎是一个很寻常的悲剧。
战乱过后,白骨遍地,这座城中的大部分人要么死去,要么痛苦的活着。
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依旧要继续活。
凡人比这座城中所有事物都脆弱,因为他们是活着的,是由血肉组成的,却没有抵御刀剑的能力。可是城墙还未重建,旌旗没有扶起,一切死物上刀劈斧凿的痕迹未曾消退,凡人却迅速隐藏起了或许还未痊愈的伤痕,重新开始了生活。
他们的寿命短暂,一生中会遇到无数天灾人祸,很多都不能反抗,只能承受失去重要的人或物的痛苦,慢慢地等待伤口的愈合,再逐渐遗忘。
谢长明下定决心修仙,起初是源于他发现自己的确是个很偏执的人,不允许有任何意外,不能接受仅有之物的失去。
但就算他仙修的不错,倾尽全力了,好像也不能改变某些事。
有些事似乎是命中注定。
谢长明却依旧要反抗。他是那种不会得过且过,即使希望在渺茫,即使所有人都认定不可能的事,也依旧要去做的人。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正轻轻皱着眉的盛流玉。
云吞上了,大娘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拿了钱,又继续去街上叫卖。
盛流玉敲了下桌子,很肯定道:“你给了她金叶子。”
虽然看起来是几枚铜板,可其中一个是用了障眼法的。
谢长明没说话。他知道是盛流玉想给的。
盛流玉道:“我眼睛是不大看不见,却不是瞎子。”
谢长明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问:“读完书,离开书院,或者说以后,你想做什么?”
似乎只要盛流玉开口,无论是什么不切实际的白日空梦,谢长明都能为他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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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明醒的很早,外面的天还未亮,树影映在窗纸上,微微摇晃着。他一贯不需要很多睡眠,多余的时间用来练刀,绘制阵法,做了很多事。
今天他却没有起床。
因为盛流玉歪在他的怀里。他垂下眼,看到颈窝处的小长明鸟,也许是昨夜做了噩梦的缘故,眉眼更显得脆弱,似乎很容易被人突兀的惊扰。
谢长明不想吵醒小长明鸟,心跳却逐渐加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心跳却大到像是要把怀里的人吵醒。
想要吻他。
谢长明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吻,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日上三竿,盛流玉终于醒过来。
屋里很安静,小长明鸟用脑袋蹭了一下谢长明的胸口,不太愿意起床。
谢长明看着他,心想如果早几年找到这小东西,说不定自己此时此刻连刀都不太能握得稳。因为他的自制力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很轻易就被打败,只是看着小长明鸟,什么都不做浪费掉的时间也觉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