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吹灭了灯,没来得及指使他们如何躲藏,便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功夫,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走。
楼下已是兵荒马乱,如土匪过境,砸桌椅的响动,瓷器破碎的声音,几声怒吼,还有陈婆的苦苦哀求。
谢长明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等着他们来。
他又想了一会,为什么会这么做。
来的太快,不像是突如其来,倒像是早有预谋。
楼下逐渐安静,似乎是尘埃落定,却只是一个开始。一扇又一扇的门被踹开,有几间里住着来往的商户和旅客,无论身份户籍,所有的男人都被抓了,只剩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
最后,那一行杂乱的脚步声到了三楼。
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与还算得上亮堂的走廊不同,屋内窗帘紧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很暗,为首的那人稍眯了下眼,还未适应,往里走了几步,不忘叮嘱后面的人:“门上没有灰尘,这里肯定有人住过,给我仔细搜。”
他的话音刚落,脖子就被利刃划开,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滚烫的鲜血直冲屋顶,淋的身后那人满身满头。
陈婆则站在那人后面一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快,后面那人也死了,这次是心脏,倒没有喷血,体面干净了许多。
后面有七八个出来征兵的军士,看到此情此景,即使是上过战场的都吓得不清。
他们往里看去,谢长明站在门前不远不近处,他的面容冷淡,半垂着眼,看起来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左手握着一把长刀,那刀极锋利,刀尖上沾着几滴血,可以轻易取这里任何一人的性命。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要来做什么?”
后面的人勉强道:“大胆狂徒,我们奉大将军之命在城中征兵,你拒不……”
那人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没人看清他如何出刀,皆不敢再直视谢长明,连手上的人也不要了,作鸟兽散,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仅有那些客人,连掌柜的也被压在后头。他已快四十岁了,大病初愈,毫无精神,也逃脱不了,要被抓去当壮丁,此时如丧考妣,一朝被放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盛流玉皱了皱鼻子。
他不大能闻得了血腥味。
谢长明收起刀,转身对还愣在一旁的陈婆颇为客气道:“这里待不了了,劳烦你替我们换一间。”
陈婆似乎突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来,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沾了血的灰褐色鞋面,还是掌柜的不顾谢长明像个杀人魔头的事实,连忙凑了上来,把陈婆往后拽了拽,殷勤且害怕道:“您,您请……”
一切都安静了。
这间客栈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全都四散逃命去了。
他们待在另一间屋子,只是没有打扫过,灰尘重,只好开了窗,冷风吹了进来,盛流玉的长发微微摇晃,半晌,他轻轻道:“你不要杀人了。”
如果是世上的任何一人,大约都要以为小长明鸟是厌恶谢长明杀人。
谢长明却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