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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60(第22页)

水波渐密,凝辛夷的唇角渗出了一丝血,她的眼瞳都变得涣散,但下一刻,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根比她还要更高几分的杖,然后在掌心握紧。

一声清越的铃音响起。

叮铃——

那铃音在凝辛夷的腕间响起,在她的脑中响起,连同善渊手上的两颗铃铛一并,在长湖之上响起,惹得湖水面上的浮冰寸寸碎裂,也在天地之间响起。

这一刹那,三清后山的无数人都睁开了眼,看向了东序书院的方向。

为菩虚子道君念的往生咒刚好停在最后一句,天地之间已经不闻雷声,可此刻长湖铃音起,水声渐,他们虽居三清后山,却又不是真的两眼不看窗外,大家的心头都浮现了那几年东序封湖,不得靠近时的阵仗。

可那封印不是早就已经破了吗?

如今这动静,又是怎么回事?

闻真道君一手持拂尘,一手捏印,指尖是燃着灵火的巫草,元勘和满庭满眼都是焦急,看看屋外,又看向业障才消,却又起卦的师父,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打扰这一卦。

在凝辛夷身后跃入了湖中的善渊被扑面而来的水意冲刷,他腕间的三千婆娑铃从未如此刻这般灼热过,他看着那暗金色的铃铛和红绳,再看向眼前。

——从跃入湖中起,他便在寻觅她的身影,可这湖竟然如此之大,饶是他颇通水性,却连她的裙角都没有见到。

不是没有起疑,他不过顿挫了几息时间,怎么会这么快便不见她的踪迹,直到此刻,水底蒸腾不安,三千婆娑铃更是躁动不停,他又怎会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此刻若要折身回岸,已经来不及。

更何况,便是能回,他也不会回。

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个世间,他就是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第一个到她的身边。

一声,再一声,那杖身每散开一圈水波,三千婆娑铃便有一声清脆的叮铃,若是凝辛夷此刻睁眼,便能看到那水波之中,圈圈层层,分明被搭上了婆娑密纹的烙印,而那些烙印,竟是从杖身的麻布上被带出来的。

而现在,既然婆娑烙印被水波层层冲淡,密纹藉由水色重回三千婆娑铃上,那杖上的的麻布,也开始松动,然后层层剥落,露出了骨白色的内里。

等到麻布全部松开时,凝辛夷蓦地睁开了眼。

白骨杖顶悬下来的一张面具,恰跌落在她面前,像是隔着不知多远的时空,以那双空洞的眼,与她对视。

那是一张黄金傩面,上生四目,坠以并排的红色宝石,仔细看去,像是有无数道幽秘的目光同时注视,如火的眉间额顶有纂刻着婆娑密纹的尖角,獠牙破开唇角,四周又辅以龙纹祥云,看起来神秘可怖,又无上尊贵。

善渊的那张龙吞傩面乃是半面,而她面前这张黄金傩面,乃是全面,看起来小巧许多,好似从最开始,便是为女子所造。

她抬手,将那张面具的边缘攥住,脑中蓦地出现了一段话。

傩面如脸。

这世间,却唯有一人可以黄金傩面为脸。

带上这黄金傩面便为天下四方开山神母娘娘,摘下面壳,才是人。

凝辛夷的手没有停。

她翻转傩面,扣在了自己脸上。

严丝合缝。

就像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在这里等她许久,终于等到了她伸手的这一刻。

*

神都,玄天塔底。

这世间鲜少有人知道,高耸入云的玄天塔底,原来是一株巨大的菩提树。

那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几可冲天,树干几乎需要数十个人合抱粗细,比凝辛夷和善渊在双楠村见到的无忧和安乐的真身加起来还要再壮观许多。

普天之下,菩提尽祭,唯此一棵,自然便是两仪菩提大阵的阵眼。

原来玄天塔如此高耸,所为的,竟是为了藏这样一棵阵眼之树。

无数符箓镌刻在玄天塔的内壁上,密密麻麻,晦涩繁复,让人见之生畏,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入其中,迷失神智。

那菩提树的树根下,也绘着同出一辙的符阵,那符阵之中,有九位周身气息极强,难辨境界深浅的修道之人环绕坐镇。九人双手持印,盘腿而坐,皆以兜帽盖住面容,看不清神色。

有随侍的小侍从们作道童打扮,规规矩矩地跪在墙根处,不敢僭越一步,更不敢四处张望。他们年纪虽小,面上却带着远超这个年龄的成熟与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踏入这塔中,便是玄天塔的守塔人,这一生都不能再出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此古井无波的寂静之中,却蓦地有人低呼了一声。

有人立刻投来了苛责的视线,按照以往,若是有人惊扰阵中的那几位守阵人,即刻便会有人上前,将出声之人拖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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