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点头,却又摇头:“但这怎么可能?就算有什么邪法拘魂并封印在了这里,总不能封了一道又一道……”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慢慢停下。
所有人都重新看向了那些一层又一层的、难以看懂的符阵。
少顷,程祈年苍白的脸色上因为难以置信而泛起了病态的红,他甚至扭头咳嗽了几声,才道:“谢兄方才画拘魂阵时,我确实看到了几笔。一层一层,一道一道,确实……和这张桌子上的符阵,一模一样。”
一屋子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古怪。
凝辛夷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普通的拘魂便已经是禁术,拘魂阵也早已失传,阿垣都不能一次成功,却有人在这小小的桌子里,拘了无数道魂,囚禁其中?”
甄监使才走到门口,想问问程祈年和谢玄衣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听到这么一句,再一想到自己这双手亲自搬过那张桌子,顿时不寒而栗。
杀过再多的妖,那些妖祟带来的恐怖和生死压迫,也不如这等邪异之物带来的寒意逼人。
他倒退两步,一个不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轰然。
——却也正是他的这一跌坐,让他避开了不知何方锐射而来的一枚箭矢,捡回了一条命。
箭矢如流星般,从不知名的高处坠入平妖监司的院落之内,再破开窗子,赫然向着那张桌子而去!
甄监使的动静在前,已经将屋中众人从沉思和愕然中唤醒,然而那箭转瞬便已经在眼前!
谢晏兮出剑如游龙,却只来得及削去箭尾,他不敢用更多的力,只怕会让那有些破旧的木桌彻底散架。
然而这样一来,那箭眼看便要击中木桌,竟似想要就此毁去这桌子残留的痕迹!
下一瞬,一道分明能彻底避开那只箭的身影倏而扑了过去,将木桌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旋即是一声痛极的闷哼。
“程祈年!”谢玄衣从窗边掠了过来,落地之时,已成守剑剑阵,然而他只会自医,只得带了求救的目光看向谢晏兮。
谢晏兮出手如风,几下便封了那箭镞周围的大穴,止了血,再塞了一颗药丸在程祈年嘴里,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含在舌头下面,闭嘴。”
程祈年满头冷汗,那箭矢力度极大,将他的肩胛几乎贯穿,此刻肩胛附近的衣料被撕开,周遭的皮肤也已经变色。
“箭上有毒,好歹毒的心思。”凝辛夷徒然色变:“我去追。”
“别追太远。”谢晏兮没有拦她,只道:“小心落入他们的圈套。”
“我知道。”凝辛夷颔首,飞掠起身时,掌心已经握住了九点烟。
无论放这一枚冷箭的人是谁,这箭镞上的毒,赫然昭示了出箭之人缜密的准备。
——射中木桌,符阵碎裂,那拘魂阵曾经存在的证据则烟消云散。射不中木桌,被人拦下,则伤重毒发。
只是一眼,凝辛夷便已经看出,那箭镞上所用,定是极剧的毒,否则程祈年肩胛周遭也不可能只是这样片刻,便已经是一片血紫色。
匿踪鬼影步让她的身形如真正难以被觉察的鬼魅。不过两个起落,她甚至来不及跃过高低错落的院墙,直接用了鬼咒术·无一物,让自己的身躯直接穿过厚重的墙壁,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爆冲向了箭手的位置!
不光是此次程祈年受伤一事,她在姜妙锦的宁院之中所遭受的那一场刺杀,定然也与来人背后脱不了干系!
那箭手显然也没想到凝辛夷竟然能来的这么快,他如一缕青烟般从高树上跃下之时,背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凝辛夷的杀意!
然而那箭手却显然极有逃跑经验,下一瞬,他的身形已经丝滑地落入了闹市之中。
凝辛夷想要以鬼咒·千嶂困住他神魂的动作倏而一顿。
闹市之中,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饶是她没有跟丢那道身影,也绝难不误伤他人地将他拉入千嶂世界中。
那些烟火凡俗的声响成了杀手绝佳的掩护,凝辛夷跟了一整条街,数次几乎要碰到杀手,却又失之交臂,终于在一个拐弯之处,彻底失去了那杀手的踪迹。
她面沉如水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头,握着九点烟的手缩紧,放松,再缩紧。
方才她拦下了程祈年对谢晏兮的追问,然而此刻,她站在这里,举目却找不到那杀手的踪迹,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更不知那杀手会不会对这些此刻还在笑意盎然走在大街上的百姓们下手,心中却不期然地浮现了程祈年的那几个问题。
程祈年扑将上去,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住那方不知来历的木桌,所为的,是什么?
苍生啊……
凝辛夷叹息一声,收了九点烟。
既然追不上,她还记得谢晏兮之前的话,收了九点烟,重新跃至屋檐之上,不多时便回到了平妖监中,冲着谢晏兮看过来的目光,摇了摇头:“可惜,没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