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堇说话时眼神一直是呆滞的,甚至连眼里的悲伤也是尤为迟缓地流动,林西看着她,没有任何打断,一直安静听完。
“现在还会这样想吗?”
余堇很快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认真缓慢地点两下头。
“我还是觉得很累,尤其是情绪上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地板在裂缝,那条缝越开越大,下一秒就要裂到我的脚下,我很害怕不安,但又有些期待,想掉下去,想就此被吞灭,然后什么也不想。”
她眼睛里一半是恐慌,一半是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对撞,让她看上去有些狰狞。
然而狰狞忽然停滞,她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可是小君瑜陪着我,她好温柔,我不能掉下去,我还要再见她,要一直见她。”
林西一直等余堇脸上又惧又喜的复杂神情渐渐褪下才理性开口:“堇,你不该把某个人当做药,一旦她彻底离开你,你会完全崩溃的。”
三年前林西刚为余堇治疗的时候,她心防很重,只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林西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她终于打开心扉。
很严重的焦虑症,而更糟糕的是,似乎还伴随着抑郁的症状。
清醒状态下,余堇很多话都不肯说,她是想倾诉的,可脑子里那根弦不受控地绷紧,连她自己都无能为力。于是林西将她催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西第一次听到“君瑜”这两个字。
那三年,余堇几乎每次来诊疗都会哭,有时候是清醒着哭,有时候是催眠状态下闭着眼哭,林西已经习惯提前为她备好一包纸巾。
林西说的话,余堇充耳不闻,她垂下眼,暖黄的柔光覆在她身上,一片朦胧缥缈。
余堇在拒绝沟通了,三年的经验让林西很快明白这一点。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林西整理好资料,把窗帘拉上去,让全部天光都照在余堇身上,“堇,有时候我也不确定,最开始配合你接近君瑜的计划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还要再说,手机震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那端咳了一声:“林医生,我是谢君瑜。”
林西惊讶地望向余堇,余堇不明所以,林西捂住麦,做了个“君瑜”的嘴型。她把扬声器点开,手机放在茶几当中。
林西这边一直没说话,谢君瑜有些急了:“林医生,我是找周沫要的你的号码,贸然给你打过来确实有些打扰……我是想咨询一个问题,很快就好。”
“嗯好,你说。”
谢君瑜说了在办公室那一天余堇的症状,还描述了看到的那个药瓶,最后问:“林医生,这种症状是在正常范围内,还是已经算心理疾病了?如果是正常反应,应该用不上吃药吧?那个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
回应前,林西看余堇一眼,果然,余堇摇头。
“光靠这些很难判定是不是心理疾病,有些正常的情绪反应也会很激烈,吃药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说完停顿一下,余堇以为她已经说完,都站起来打算拿东西走了,她竟然又接一句:“君瑜,如果你想确定的话,最好带……你朋友去看看心理医生。”
谢君瑜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余堇的名字,全都用“我朋友”代替,林西便也跟着说。
和谢君瑜通完电话,林西把余堇拉住,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君瑜说?”
余堇抱着双臂,不太想接这话,只含糊应着:“再说吧,她现在还是恨我。”
林西张张嘴,把那句“她知道后也许会更恨你”咽下,换了个话题:“晚餐有约了吗?师兄回来了,一起去吃个饭?”
……
S大校门口。
周沫拧开水瓶往掌心倒了点水,压压又翘起来的呆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认呆毛老老实实下去后,把东西往包里随手一塞,走到校门口那棵大柏树下。
“怎么样,姐姐她怎么说?”
谢君瑜把手机揣兜里,忘记自己穿着臃肿又难看的cos服,压根没有兜,手机直接顺着cos服白花花滑溜溜的表面摔在地上。
“你别动你别动,我来捡。”周沫把谢君瑜刚弯下去一点点的上半身拉起来,她抱着腰间屎黄色的cos服左右抖一抖,蹲下去,没急着起来。
“君瑜,快,给我拍一张!”周沫把手机递给谢君瑜,涂得半黄半白的脸笑得瘆人。
本来就穿着大便的cos服,现在又蹲在地上,周沫这样真是像极了…一坨屎。
谢君瑜嫌弃地拍好发给周沫,周沫却不满足,非要拉着她一起再拍一张。
于是一坨卷纸和一坨屎就这样水灵灵地有了诡异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