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虽然说得隐晦,但方向一点儿也没错。这位失踪的议员正是圣马赛地区的时任治理官员,是埃里克费劲心思要除掉的人,为的就是给他所看好的安托万先生让路。如果再往回看一看埃里克在市政厅所做的事,以及给莱斯曼先生留下的‘恐吓信’,就不难知道他真正想要下手的地方是哪里。
继续追问细节是只有蠢人才会做的。想也知道莫琳在演出前对自己的观众们做了多么详细的背景调查。这也不是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毕竟她为了歌剧院的名声,连自己本人也情愿被利用。
“可现在连那个作为解释借口的尸体也不存在了,”埃里克放弃反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莱斯曼小姐,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
显然不是。
不管是闯进五号包厢,还是把他从原先设定好的轨迹上推离,这都改变不了什么。发生枪击案和议员失踪,这两件事都已成定局。即使揪出凶手来给公众一个答复,也改变不了在场人所蒙受的恐慌,歌剧院受到影响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可莫琳依旧这么做了。她不想做那个被动的人,更不想自己的心血成为别人计划中的牺牲品。
“可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莫琳盯着埃里克的眼睛。
她依旧坐在地上,随着时间略微恢复气力以后,也没有丝毫要站起来的打算。现在的姿势让她无法与那个幽灵平视,她直直望过去的视野里只有他洇开的血渍,以至于她只能将脖子扭曲到一个极致的角度才能勉强看到对方冷硬的面孔。
可即使这样,她的气势却意外地要比俯视她的人更高出一截。
戏剧性的话题转变不免让这个幽灵笑出了声。
“救命恩人?”
“知道这种行为会被外面的人称呼为什么吗?挟恩图报,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莱斯曼小姐,我找不出比这更贴切的词语了。救下一个想要去死的人,你难道还妄图从我这里获取什么回报吗?”
“你必须帮我!”
“歌剧院会被毁了的!”莫琳咬着牙说:“你既留不住克莉丝汀,也不愿意让观众们再度听见昙花一现的男首席,加上议员失踪,演员持枪,再好的剧目不值得他们光顾了”。
“你在乎歌剧院,和我一样。而我已经为它付出了太多,没有能力再承受失去了。我知道你能改变现状,只有你能做得到,所以我才恳求你。”
她说的是恳求。
埃里克想,不是没有人恳求过他,不过那大多发生在生死攸关之际。
他们的嘴脸丑陋极了,有些人会匍匐在他的脚边恳求饶恕,有些人则涕泪俱下用煽情故事替自己换取生路。可他们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背后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对他的嫌恶。
埃里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恳求。
如果不是她后面的那句话,他应该在她第一句提及克莉丝汀时就发怒了。可现在他竟然没有出现一点儿异样的情绪,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她的恳求。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他自己更看重歌剧院的人。她和菲尔曼以及阿尔芒都是如此的不一样。
而莫琳呢?
即使她知道这乱子是莱斯曼惹出来的,可她也不能真的将账算到他的头上。她的舅舅不仅手握军火,还顶着贵族头衔,绝不是她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的。
可她得找到新的女首席来代替克莉丝汀,必须有新的剧目能够敌过足以今天发生的动乱来留下观众,只有埃里克能替她办到这件事。
她并不在乎什么脸面,哪怕她原先对这个恶魔的仇恨都能将他所居住的那片黑湖给填平。可只要他能将她的歌剧院挽救回来,她愿意放下自己的高傲和尊严。
一个魔鬼而已,倘若歌剧院被迫宣告破产,那对她而言将是比魔鬼更可怖的事情。
“那位议员不会失踪太久。”
过了一会儿,埃里克开口:“他不会给歌剧院造成麻烦”。
“还有。。。。。。拉乌尔那家伙不会再出现了,克莉丝汀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我知道你在寻找新的赞助人,但别指望那个叫做蒙特克里斯托的,和他做生意的代价不小。”
他竟然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虽然他依旧没有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这无疑已经是一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