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先遣军母舰,“父神之拳”号。
噔,噔,噔,噔……
空无一人的通道内回荡着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扎尔先遣舰队战术官兼“父神之拳”舰载部队副司令小布尔什一步步走向指挥舰桥。
急促的脚步声显示出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几分钟前,他先后收到了两条加密讯息,一条来自远航舰队,另一条来自外域军团,两段密文记录在纸上,此刻就放在他右手夹握的文件夹内。他要将密文呈给扎尔先遣军最高指挥官,同时也是他的生物学父亲,布尔什中将。
来到舱门前,四名警卫踏步立正行举手礼,回礼后,他静静等待身份确认。
当舱门开启,沉重庄严的音乐声飘了出来。
小布尔什心头一跳,每当面临重大抉择,父亲总会聆听这首《向星际深空迈进》。
这首军工交响曲创作于2835年,彼时星际远征军始终无法找到其他文明存在的迹象,全军上下充斥着迷茫与悲观情绪,上城区着名军工音乐家普列特拉据此作曲,壮丽的军鼓如行军般铺陈,气势磅礴,然而,高涨的战争氛围之下,却是徘回不散的悲哀。
小布尔什深吸一口气,走进指挥舰桥,只见父亲身着军装,神情肃穆,独自坐在指挥官座椅上。
黑暗中只有阴暗严肃的乐曲飘荡。
布尔什将军以治军严酷着称,在罗本尚未崭露头角之前便已是星际远征军中流砥柱,虽然年近九十,热衷彷生技术的老将看起来仍旧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那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刺破人心。
小布尔什每次见到父亲都会心惊肉跳,即便步入中年,位高权重,依旧满心惶恐。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双手将文件呈上:“将军。”
布尔什目光低垂,隔了一会儿才接过文件,却没有翻开,而是随手放在一边,声音枯哑道:“你看过了?”
“是,两条密讯,一条是远航舰队完成接收任务,已经从奇科起航,另外一条是罗本将军发给您的……”
“说。”
“务必在远航舰队抵达扎尔之前取得阶段性胜利。”
布尔什嗤嗤笑道:“罗本没这么客气吧?”
“是,罗本将军说……如果您不敢动手,他就换一个人,”小布尔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复述原文。
“嗬,”布尔什看向儿子,眼神深邃,“你觉得呢?”
“罗本催得这么急,只有一种可能,父神在远航舰队,”小布尔什声音微颤,“但是,扎尔的灵理之门就在他们母星的核心地带,人口密集,一旦我们发起进攻,平民伤亡不可估量,现在外面有那么多媒体盯着我们,到时候,整个灵理世界都会知道这场屠杀……”
“可是,扎尔人杀了我们的代表团。”
“父神的命令是要求扎尔人限期内交出战犯,说明父神有和平过渡的意愿,如果我们现在动手,只要扎方投降,最后结果可能还是和谈,那……”说到这里,小布尔什忽然反应过来,喃喃道,“罗本想让我们背负战争的罪名。”
“不是我们,是我,”布尔什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我教了你不少东西,这会是最后一课。”
小布尔什第一次从父亲眼神中看到了温情,怔怔喊道:“父亲……”
布尔什笑了笑,缓缓起身:“陪我去见扎尔大使吧。”
“是,”小布尔什眼眶通红,“将军。”
一个小时后。
接待大厅内,身披暗红斗篷,头戴覆面尖帽的扎尔外交大使以磕磕绊绊的普通话说道:“我,只代替扎尔泛星系联邦共和政府总统,再次向你们的地球人外交团成员的不幸运罹难,表达非常悲伤和遗憾。”
然而,它的语调没有丝毫波动,也没有按照扎尔文明的习惯,通过两臂交叠来表达难过或愧疚。
透过扎尔大使尖帽面部的三个圆孔,小布尔什隐约看到了三只冷漠的眼睛,他垂下眼睑,眼角余光注意到端坐主位的父亲神情澹然,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