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那些披麻戴孝的男子和女人、孩子们哭天抹泪,拉扯都拉扯不开。
桂娘今早出来时,就觉得眼皮子直跳,如今看到董家人来闹,正应验了厄运,一时间急切地拉着知晚的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便想亲自下楼去劝慰一下董家人,总不能让儿子在众人面前如此丢人啊。
可是知晚却不让她下去,而是宽慰道:“就怕没人来闹呢。姑母放心,他们们闹得越凶,表哥才越安全。”
就像她跟陛下讲的那个故事一样,若是无人痛骂晏婴奸佞,怎见晏子护主的忠心?
现在董家人显然是受了人挑唆。他们打的主意便是营造出成天复恃才傲物,功高震主,目无君王的舆论,特意选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口哭喊痛骂。
知晚虽然劝住了姑母,自己却提着裙摆快步走了下了楼,桂娘不放心,也跟在她的后面。
在侍卫开道之下来到了街边。
成天复正拧眉看着这群妇孺哭喊,眼看着董家的两个儿子跳脚痛骂,毫无让路之意,而路边维持秩序的城中侍卫们也闲看热闹,毫无管顾之意。
他便准备挥手去教身后的兵卒去拉拽董家人起来,可是这样一来,势必有人要参奏他欺压董家人。
但是陛下正在宫殿里等,他们若在此耽搁,便是怠慢君王,不敬陛下。两相权衡,成天复也是湿身不怕雨淋,随他们参奏弹劾就是了。
可就在这时,他一眼扫到一个娇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冲着他连连摆手摇头。
两人在贡县相处那么久,有些默契简直不必言语。
她一摆手,他便不再叫人,只目光炯炯,略显贪婪地看着地看着她,都没有顾得上看她身边的亲娘。
知晚冲着他甜甜一笑,转身找到了街前正抱着双手看热闹的京城侍卫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低声说道:“陛下正等在在殿内朝见将军,可董家人在此阻路,若是让陛下久等,只怕因着上次我府上入了盗贼的事情,一并让陛下生气,疑心京城街市的治安每况愈下……府尹大人和诸位也要被陛下申斥。”
那些侍卫先前都得了言语知会,说是别让他们管董家人,所以闲闲看着热闹。
可现在听知晚说到羡园一夜死人的事情,又提到陛下在等将军,顿时醍醐灌顶,额头有些起汗。
这事关自己的利益,就没法再抱着双臂看热闹。
知晚趁机道:“我在路边包下茶楼,不如大人带着人先把董家的家眷搀扶入茶楼歇一歇,喝喝茶,等将军们的队伍过去,你们便可自去公干了。”
那侍卫一听,觉得这主意甚好,如此当街阻拦车马,少不得要入官府一趟,可慈宁府那边发话,他们又不能不给面子。不过将人请入茶楼喝茶,算不得抓人,正好两边解围,也算保了自己的差事。
所以听完了知晚指点后,都不用她塞银子,连忙领着人过去,不由分手地架起董家人,往一旁的茶楼里“劝”。
那董家人还在撒泼打滚,可架不住侍卫人多,就这么被人一脸带笑地“请”入了茶楼,关上了茶楼的门,不让他们出来。
姑母看着知晚只跟人低声说了几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闹事的董家人,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慈宁王府这次包了临街的一座酒楼的高楼雅间,王爷选了个好位置等着看戏,可万万没想到这大戏的主角却不是董家的老小。
他方才在楼上,将那柳知晚的四两拨千斤看得是一清二楚。
虽然老早就知道这姑娘有些狡黠,王爷也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不该太过心急弄死了盛宣禾,跟盛家结下了恩仇。
可这一次,王爷的后悔之情再次排山倒海袭来——当初他实在是太大意了!就算是拼了父王震怒,也应该将盛家斩草除根!最起码,绝不应该留下柳家的这个余孽!
想着密探说着盐水关那个神秘极了的药娘娘,慈宁王不知为何,总能联想到此时楼下那个跟成天复微笑挥手的貌美女子身上……
眼下无戏可看,慈宁王冷哼了一声,转身下楼,从后街朝着皇宫赶去。
观礼了陈家军的凯旋入京之后,知晚便跟着嫡母和姑母她们一起回了盛家。
祖母并没有去,她现在上了年岁愈加惫懒,一天里头,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可是听说董家人在闹,祖母一皱眉头:“这等冤孽人家,竟然甩脱不得了?”,!
bsp;想到这,再看知晚哭得眼圈通红,却偏偏咬住嘴唇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倔强的锦溪。
顺和帝看着故人的外孙女,这心也跟着疼了起来,只温言道:“朕什么都没说,你却编排着朕厌弃你表哥。哪有你这样,给你表哥引罪的?成卿立下如此赫赫奇功,朕怎么褒奖他都不为过。快别哭了,你既然喜欢这样的鲁莽之人,便招进你府里去吧,那些成婚的物件,朕会让内侍监,依着公主的制式为你操办……”
有时身居上位者,看人待事,真是一念之间。不然的话,陛下的近臣宠宦,也不会人人争相巴结,指望着他们在陛下面前美言润色。
知晚今天大着胆子,将成天复往晏婴贤臣的方向靠了靠,一顿傻子长,傻子短,总算稀释了满街的捧杀之词。
她抹了眼泪,破涕而笑,捡着些无关急要的市井趣味,逗得陛下展颜,又跟着听了几折子南戏之后,叩谢隆恩,便从宫里出来。
不过从宫里出来之后,知晚便找人去那些书馆茶楼里去问,这些关于成天复的野史段子都是从何而来。
结果不出她所料,的确有人将这些段子印发成册,挨个发给那些酒楼茶馆。
这简直就是在造势,烘托出成天复好大喜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