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正走着,却被人直直拦住。
知晚抬头间,有人伸手去撩她的面纱。
虽然进宝手疾眼快,一把拉拽住她,可是知晚带纱的帽子也被风吹得挂在了帽沿上。
她急急放下面纱,可是那男人已经看清了她的脸,只气得晃手:“你还知道回来!”
知晚抬眼看去,这个男人语调步态都有种戏台子上长久练习才会烙下的印记,模样生得也甚好,就是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勾人的桃花之态,让人心里不自觉就生出厌烦。
而他身边还有那日偷肉的小乞丐,他正跟这男子说道:“你看,我就说你娘子回来了吧?你们赶紧走吧,不然三清门的又要来讨债了。”
显然这小乞丐认定了自己是帮助一家三口团圆,热心得很。
那个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调甚是气急道:“香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鸢儿日日哭着喊娘,都以为你自回去享受荣华,不要她了!”
知晚一蹙眉,知道这男子也是跟先前的那个小乞丐一样,把她当成了盛香桥。只是他是谁?还有他嘴里的那个鸢儿……难道是香桥私奔这些年生下的孩儿?
这个清秀男子正气狠地说话,却见“香桥”突然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他跟她生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她脾气大,不容人说。
不过他向来能将她吃得死死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他只微微侧脸,一脸悲切道:“我知道你是富家的小姐,跟我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可为了你,我也放弃了如日中天的戏台名声,跟你远赴南洋,虽然没让你过上如娘家一般舒心的日子,可我从来都是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来,你若后悔跟我,便自去了,我跟鸢儿父女两人自生自灭就是了。”
这话说得悲悲切切,里里外外都是盛香桥爱慕虚荣,要抛夫弃女。
知晚不知道那真香桥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但是想想盛香桥的生平,自小便缺少母亲浓爱,盛宣禾虽然骄纵她,却也不曾如慈父一般时时陪在她的身边。
这样从小缺少关爱,性子又暴躁的姑娘,大约遇到了这种肯抛下一切带她走的男人,就觉得是遇到此生挚爱了吧?若是再被他这般指责,大约是觉得自己被人重视,他离她不得了。
不过她听了只觉得好笑,于是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开口道:“你……是温彩云?”
盛家当初秘密找寻女儿的下落甚久,自然也将这拐走女儿的戏子打听个底儿掉。,!
特意忍到子时才出声发难。
只是他这一声雷吼,消融到那些丝竹哄闹声里,没有半点浪花。
倒是旁边的船上有人劝解他:“算啦,后生仔,那船上的人,你都是惹不得的。”
可那举子偏不信邪,又让自己仆役一起跟来喊,甚至船家架起漏船时才用的抽水竹筒,抽足了水后,朝着那船滋了过去。
当几道水蛇喷了过去后,惊得在画舫甲板上翩然起舞的舞姬狼狈地东逃西窜。
这下做东的庄豹头总算望向了船坞头,不过他的脸色甚是不好看,待听清了那举子要告官的叫喊声,也只挥了挥手,身边几个大汉立刻上了小船,朝着那举子的游船划了过来。
那几个大汉过来后,随手抛出钩子攀着船帮而上。
那举子从来没见过这等水匪派头,慌得顾不上喊,直直往后撤,却被人一把拽着脖领子,在空中甩了个半圆就被抛入到河里了。
那举子不会水,入了水便在里面不停扑腾。船上他的仆役急得直喊:“我家少爷乃身有功名的举子,尔等如此对待他,可要犯下杀身之祸!”
庄豹头闻听此言却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而他的手下又接二连三地将那船上的人扯入水里,高声朝着周遭喝道:“我们舵主在此地款待客人,若是有再搅闹他雅兴的,便是这等下场!”
说完,这才驾船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了,其他船上的人深知三清门的豪横,压根不敢施救。
眼看着那几个人在水里浮浮沉沉,知晚看了说道:“船上有木板子,给他们扔下去一些。”
那举子的随从里倒是有几个通水性的,靠着知晚他们扔过来的木板子,好不容易将自家少爷托举上船后,那举子已经没气了。
知晚让人搭了船板上船,赶紧让那些嚎啕的下人散开,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压出积水,再让他的小厮,依着她教的法子给少爷续气。
那少爷终于咳嗽一声,缓过气来。只恍惚间看着个绝美的佳人撩起头纱,正给自己施针定神,还以为自己已然死后升仙,来到了瑶池边上。
只听那仙女临训道:“出门在外,当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你们是外乡客,不好招惹地头蛇,一会便带你家少爷赶紧雇马车离开吧,莫要再走水路了。”
那些下人们对这位出手相助的小姐也是感激涕零,他们也怕少爷再出意外,他们没法交代。
于是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船。
就在这时,她船上的船家也叹口气道:“姑娘,我看你明日也上不了船,不妨在此地多住两日再走。”
知晚挑眉问为何,船家又接着道:“前些日子,三清门有个货船,在航行一半之后突然炸了,火光冲天,彷如焰龙一般。连带着夜里赶路时,与那船相邻的几个小船也受了波及,被激起的水浪打翻,当时淹死了不少人,那天出航的船家都赔得倾家荡产。所以现在若是三清门有大货船要出海,我们这些小船都避让一下,估摸他出了江口,江面宽,挨不着他们,我们再走,不然他的船若再炸,说不定哪个倒霉蛋就要被波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