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帝看了看摆在龙案上的那一把玉铲,心里也是颇有感慨,当年他父皇垂恩贡县,实在是一坛子贡县烧酒惹下的祸端。
当时父皇喝得上头,感念杨家的救驾之恩,一时受了贡县盐帮江湖豪气的感染,便脱口许下了贡县的的盐井开采权。
待酒劲儿过去后,父皇就有些后悔,奈何当时在场的乡绅官员甚多,杨家又是狂喜谢恩,昭告乡里,若是再改口难免伤了颜面。
而且后来杨家一直尽心不敢懈怠,此事便也如此这般了。
而到了他登上龙位的时候,虽然也觉得采盐为私家垄断,不是上上之策,但是做儿子的,更不好改了自己老子当年的委任。
毕竟世人都知道,杨家对皇室有恩,就算他们做得不好,冒然降旨怪罪,都会在民间落得皇室薄情寡义的骂名。
于是父子两代一时懈怠的结果便是贡县的积弊越来越复杂难改。
当帝王者所思当周全,治国如烹制鱼鲜,只可小心翻转,不然便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当初派成天复这个毛头小子前往,原本也不大抱希望,最多是指望他多收些盐税上来,一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可没想到这个小子在短短半年里,将贡县的盐帮搞得是人仰马翻,更是让杨家后人服服帖帖地上交了垄断多年的盐井开采权……
这个小子,有些东西!
想到这,陛下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书案前跪伏的青年,真是越看越喜欢,可惜女儿偌阳怕他,不然真是驸马上佳人选……
想到这,他便朗声问道:“你此番可谓殚精竭虑,为大西立下汗马功劳,不知你要什么奖赏?”
成天复拱手沉声道:“陛下还记得当初臣与陛下做的赌约吗?若是臣此番解决了贡县的盐业大患,陛下则同意臣的一个请求。”
顺和帝撩起灰白的眉毛看了看他,笑问道:“成卿要求何事?”
成天复鞠躬而下道:“臣斗胆恳请陛下再次昭告天下,为当年柳探花沉冤一事平反,同时赐他遗女柳氏府宅,准许她自立柳家门户!”
顺和帝原本以为小子所求,无非仕途功勋,却没想到他居然开口提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顺和帝与成家小子所谓的赌约,乃是如先皇一般,酒醉后的一时失言。,!
也找不到好人家。
如此这般,成天复准备妥当之后,便跟左大人赶往京城。
在表哥走后,知晚带着进宝,让车夫赶车去了一趟锦城。
临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了斜对街的茶铺子里,吴少帮主正跟杨小姐在掰扯着赔偿家私的事情。
因为杨家母女要从齐阳搬回来,所以黑担帮的少帮主便受成天复的委托,替杨氏母女搬家。
据说是搬家的时候,杨小姐一口咬定吴少帮主打碎了她的一个祖传花瓶。可是吴少帮主却说她冤枉人,明明是她自己摔碎的,她简直跟她老子一个德行!
据说那天俩人吵得甚是厉害,那个杨小姐后来有几次去找吴少帮主理论,吴少帮主不肯见她,却被老帮主说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给一脚踹出去了。
现在知晚隔着车帘子一看,那杨小姐紧挨着吴少帮主坐着,正一个劲儿将糕饼往他嘴里塞呢。那亲热劲儿也不像讨债的啊?
进宝也看着了,佩服得连连点头,直说这位杨小姐一旦看准了男人真是下手狠稳,小吴帮主虽然年过二十,可一直都没有娶亲,人虽然长得黑,可身材绝对够健硕。
这位杨小姐的架势,是天价的花瓶要靠男人年轻健硕的身体来偿还了。
看着吴少帮主一脸困窘,却不好起身离开的样子,应该是被杨小姐言语给拿捏住了。
看来知晚的红娘营生还未开张,便可以宣告结束了。
这二十八岁的小姐,一旦解除了命运的禁锢,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完全凭借一己之力,便缠住住了一个年轻精壮的小伙子。
这个吴少帮主人品不错,若是真的娶了杨小姐,从杨小姐的角度看,也算是美满姻缘。
这一路上,进宝也被杨小姐给励志鼓舞到了,直嚷嚷自己也该在贡县的盐帮子弟里寻个精壮的汉子嫁了。
知晚听了,微笑道:“你若寻到合适的,我给你出一份嫁妆,不过我要离开贡县,大约是吃不到你的喜酒了。”
进宝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小姐你要回京城去?成大人不是让你在这等他吗?”
知晚摇了摇头头,淡淡道:“我还有些未了的事情,便不等他了,过两日便走。”
进宝听了立刻道:“我也得跟你走,不能让你一个人上路。”
知晚觉得她是陈二爷的人,若留着她在身边,岂不是给表哥留下线索让他追来?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她走的时候,是要给表哥留下书信,陈明厉害,跟表哥做个彻底了断的。留下进宝,岂不是藕断丝连?
可是进宝却满不在乎道:“我就是个在码头做杂工的丫头,又没有卖身给二爷,小姐您现在给我的月钱可顶了以前在码头半年的工钱,您放心,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得在您身边尽忠职守,将钱赚够了。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像话吗?我总得护送着小姐你跟你舅舅团聚了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