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表妹灵动的大眼,还有嫣红的唇,成天复竟然想不起有多久没与这软玉的小表妹亲近了。
一时心头不禁一热,头也渐渐低下。
看着他突然低下头,知晚自然知道他要干嘛,她故意不躲,却在他挨过来时,将被画了黑胡子的脸儿一偏,凑上去蹭了成天复一脸的墨汁。
两个人正闹成一团的时候,青砚在院子外喊道:“少爷,京城里来信了!”
如今这宅院里的仆役似乎都感染了进宝的气质,一个个大煞风景得很!
不过有家书来,自然不能耽搁,成天复一边用巾帕擦脸,一边展开信看。
信里依旧是说着家里的日常。
只是跟祖母往常急着催促他二人回来不同,这信里很委婉地让知晚今年过年的时候若无必要,就别回来了。
毕竟舟车劳顿,天复为官事务繁忙,若是为了她再来回折腾,未免折腾人。
这话说得都在情理,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知晚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只觉得这信里似乎藏掖着什么。
成天复若无其事地从她的手里抽回了信,说她有些多虑了。若是家里老人身体有恙,家里是不会瞒着他们的,大约也就是信里所说的这般。
于是放下信之后,知晚说要去药房给杨夫人配药,而成天复则回到自己屋里洗脸。
等脸上的墨汁洗净之后,他再次展开了那信,看了又看,就在这时青砚走过来道:“四少爷,这次送信的是盛辉。”
成天复闻言抬头,即刻从内院出来,径直找了前来送信之人,问他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知晚不知道,这次前来送信的并非一般的小厮,而是盛家老管事的大儿子盛辉。
老管事年事已高,深得秦老太君的信任,所以他的大儿子子承父业,这两年都是跟在老管事在府里做事,跟着学东西,准备接过老爷子的这一摊子事情。
盛辉一看四少爷出来了,连忙将他请到一旁,小声道:“老太君跟小的有交代,若是姑娘问,便什么都不说,若是少爷您问,便跟您说说实情,让您斟酌着看……”
成天复一皱眉问:“究竟怎么了?”
盛辉叹气道:“家里都乱套了,让我从哪头说啊,就是盛大小姐……回府啦!”
成天复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眉头未皱,只沉默了一回后道:“表妹从何处回来?这几年境况如何?可安好?”
盛辉却皱紧眉头道:“她当初跟那戏子私奔,去了南洋,靠着变卖当初从家里带出去的古董,跟戏子在当地开了饭铺子,后来不知怎么,就偷偷一个人回来了。当时就差在街头要饭了,要不是她拉拽住了我爹,我爹差一点就没认出她来……听说是半路上盘缠被人偷了……在外面这么多年,似乎吃了不少苦……”
成天复静静听着,然后低声道:“表妹回来是好事,她如今回府,也算去了祖母一块心病。”
盛辉听了苦涩得一咧嘴,他小时候就跟父亲在府里帮忙,也是见过那位真正的盛香桥小姐的,她在府里的日子,哪有消停的时候?
他起初是不知隐情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大小姐突然转了性情,变得温淑可人,带领着一家老小度过一道道的难关,渐渐的竟让人忘了她小时候的恶劣。
可是最近,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在家里的这位小姐竟然是假的!
而回来的这位,年岁都被狗啃了,除了长大些,人也因为吃了苦,变得沧桑了以外,脾气秉性是半点没变,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愈加敏感。
她回家这短短两个月,起初还好,听闻了父亲盛宣禾去世的消息,大哭一场,哭诉自己的不孝。
可渐渐的,盛大小姐从姑母,还有书云和香兰的嘴里听到了“自己”这两年来的事迹,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尤其是盛香桥什么容貌风姿名动京城,乃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座上宾,更是被皇上亲自册封为“卢医县主”这些哪一件跟她真正的盛香桥挨得上?大有自己的锦绣前程,却被个不知名的乡野丫头偷去,改得面目全非,承接不住的酸涩。
甚至她刚回府时,被祖母关到了后院子里,谁也不让见,直到身子将养差不多了,祖母才跟家里人讲了盛香桥当初被替换的事情。
毕竟真正的盛香桥回来了,她也直言后悔当初偷跑,想回到府里好好跟亲人相聚。秦老太君当初将此事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也就不必关顾外面的闲言碎语,又总不能将她藏着一辈子不见人。
于是老太太想了几个晚上,便跟王芙,女儿桂娘,还有家里大了的孩子,比如书云和香兰交待了实情。
香兰听得心惊,简直是要吓死。别的不说,只要想到盛香桥当年原来真的偷跑出去,现在才回来,就让她自觉自己的婚姻前程无望,要被混账大姐给完全拖累了。
她甚至偷偷跑去问祖母,为什么不将这个真的送去庙庵,免得败坏了家里的女孩的名声。
秦老太君叹了口气道:“你爹若是还在,就算他再怎么苦求我,我都要将他的爱女送进庵堂,周全了盛家的名声。可是现在你爹不在了,他有多疼你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甚至为了能让你大姐能体面回盛家,才找来个跟她像的丫头来顶。他不在了,我也不能欺负他的孤女,总要成全他这片慈父之心。”
香兰眼看不能送姐姐去当姑子,看着这回来的姐姐是百般不顺眼,觉得她真是处处都不及家里原来的那个假的!
这言语间的酸味便不自觉蔓延开来。
盛香桥如何能听不出香兰话里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