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牙原本以为他已经跟知县大人的小外室商定好了,没想到她连眼都不眨的还了房价,而且这价格公道合理得很,就是赚头少了些,若不是本地人都给不出来这么贴底的价格。
他觉得这小娘们也太不地道了,立刻搓牙花子恼羞成怒道:“不卖不卖,这钱少得都没赚头,卖个什么劲!”
知晚笑了:“你原先可都是要给我提利钱了,可见赚头大得很,我如今替你去一去水分,便是公道诚心的价格,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你方才蓄谋与人串通,谋夺知县大人的钱银……表哥,这样的奸诈之人该作何罪论处?”
说到最后,她突然大声叫起了成天复。
成天复悠哉立在廊下,长指拨弄着着屋檐下悬挂的空鸟笼子,慢悠悠地道:“这是拿本官当傻子,自然是欺诈治罪,挨了板子后,再给足了他小鞋穿,让他没法在贡县营生刨食吃,叫他知道得罪父母官的厉害!”
房牙子被知晚那一声“表哥”都给叫懵了,瞠目结舌道:“你……你不是成大人的外室?”
成天复挑眉道:“不是说了,她是我的‘搅家’吗?”
不过等成大人搞明白这“搅家”的含义乃是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并非未婚夫妻关系时,房牙子叫起屈来,他懊丧地一跺脚道:“我的成大人啊,这词不是这么用的,您……这,这不是联合您的未婚妻一起给我下套子吗?”
成大人绷着脸冷哼:“对了,你还羞辱我表妹是外室,这等污蔑之罪还要再添二十个嘴板子!”
这再窝囊废的县官,整治个平头百姓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倒霉房牙子被成大人捏了现成的把柄,不认倒霉也不行,最后只一脸赔笑诚心认了错,到底是以很低的价格将房子卖给了成大人。
知晚对成天复买下的这个小院子很是满意。
她在乡下给人做童养媳吃不饱饭时,也曾幻想着自己有天逃出去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宅院。
就是这般几间宽敞干净的屋子,还有空空的场地种些菜蔬瓜果,自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再养一些鸡鸭,每天都能吃热气腾腾的新鲜蛋。
只是后来,这最寻常不过的梦在她入了盛家之后,便也不再怎么想起了。没想到在川中的一个小县城了,倒可暂时圆一圆儿时的梦了。
当她跟成天复说起这话后,当天晚上成天复回来时,拎着个小竹篓子,知晚探头往里看,发现是一只母鸡外加十几只毛绒绒,圆鼓鼓的小鸡。
知晚拿起一只,看着小鸡崽圆滚滚的黑眼睛,喜欢得不得了。
成天复说他拿的鸡是本地特产的矮腿儿鸡,长成了之后,肉质鲜美得很。
害得知晚赶紧将竹篓子挪开,让他莫要吓唬她的鸡们,会害得小鸡们自觉前途无望,不好长大的。
有了鸡,院子里便一下子有了生趣,就是走路时得仔细些,说不定从哪里就窜出一只找食吃的毛绒小鸡。
至于院子的菜地里,也很快移来了秧苗。除了萝卜、菠菜一类川中冬日寻常可见菜蔬以外,也少不了川中必备的麻椒。
这里的泡菜好吃,知晚便又买了几个泡菜坛子,跟着请来的粗实老妈子学做泡菜,再腌渍些酸菜。
知晚发现老婆子做酸菜时用的并不是当地的井盐,而是粗粝些的海盐。
她好奇地问起,那老婆子笑道:“我们当地的井盐好吃,用来烧菜用最是鲜美。可是就算当地产的盐,穷苦的人家也得节省些用,像腌渍泡菜时不用到细盐的,这粗粗的海盐便宜些,用了也不心疼。”
知晚点了点头,好奇地拿起一粒海盐尝了一口,入口之后除了咸味之外,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涩味。
果然入口时没有贡县井盐的那种细腻甘美,也难怪贡县能够一家独大,占了天下大半的盐市。
当知晚将小院子打扫清爽之后,成天复也让人搬着行李跟着住进了院子。
倒不是他不顾惜知晚的名节,实在是此地鱼龙混杂,他不守在晚晚的身边的话,终是不能安心。
每日中午也都赶回院子,不过知晚看他忙起来有时甚至没有时间吃午饭,便一早做好了给县衙的表哥送去,免得他来回路上耽搁时间。
虽然贡县美食甚多,但是对于从北边来的人来说,在一片麻辣之中也想吃一吃慰藉心神的乡菜。
此地并非京城,而知晚一律对外宣称自己姓钱,乃是成天复的远房表妹,毕竟她顶着盛家大小姐的名号出现在这里就太不相宜了。
不过在当地人看来,这就是成大人的女眷浑家罢了。
当地民风彪悍而务实,搭伙过日子的男女比比皆是,更没有人有兴趣去扒一扒成大人这位钱姓表妹的底子。
知晚每天晨起后,便带着进宝,还有两个粗使丫头种田犁地,外加喂鸡,再出街逛一逛街市,添置些家私摆设,中午又要给表哥送饭,以至于初来贡县的日子倒也紧凑。
不过这成知县的一举一动自有大把的人关注,尤其是他在街上买了宅子,又安置了一位美娇娥,乃是要长此安家的架势。
自然有人打听他这女人的来路。
那房牙因为没赚到钱,心里也是恼那个贼精八怪的姑娘,于是舌头跟心都歪了歪,只说那女子姓钱,大约是成知县的姘头一类的。
这位成知县在贡县养了外宅子的事情不胫而走。
不多时便传到了盐行会长岳魁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