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展开快速扫了一眼,在桂娘的催促下,便给一家人念了起来。
信里自是说着自己的平安,只说贡县富庶,官署干净宽敞,当地的美食遍地,虽然冬季稍微阴冷些,但是照顾他的老仆已经点了足够的火炉,至于祖母提及的辞官,大可不必,男人寒窗苦读,自是报效朝廷,如今边关安定,他自然是要弃戎从文,才无愧夫子的谆谆教诲。
一封家书,倒是稍微安慰了家里留守女眷的心。
秦老太君和桂娘也可以稍微宽慰一些了。
可是知晚含笑跟着她们说了一会话后,却悄悄揣信出了厅堂。
她熟稔表哥的笔迹,也知他善于多种篆体书法,然后那信上的字迹虽然挺秀,却透着怪异。
待她回到自己院子细细又看了一遍之后,突然起身来到桌前,拿出纸笔,却用左手握笔,提笔写下了一行字,那字略略倾斜,与表哥信上字的倾斜相类……
这是成天复用左手写的字!
他又不是调皮稚童,为何突然要用左手来写家书?,!
胎一般!”
知晚沉默不说话了,她的脑子里,只回响起她在叶城收到的那薄薄一张纸——“汝不喜,吾去便是。”
原来他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按着信件的书写日期,明明是在殿试之前。
成天复疯了!只因为她想要走,他便不要命地挥霍自己的前程?
不止桂娘手痒想打儿子,连知晚也想狠狠锤死那个任性之人!
他这么一走,姑母便终日以泪洗面,连带着秦老太君也跟着上火了,这几日咽喉肿痛,咳嗽不止。所以王芙才写信,催促着女儿香桥回来,好给老太太宽一宽心。
在这个家里,也就是这个大女儿能劝动老太太。
知晚缓了缓心神,给老太君搭了脉,发现是急火上堵,起了炎症,便开了一副清心静气的汤药。
不过她出了老太太的房门时,将姑母委婉地说了一顿:“姑母,我知道你心急着表哥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当着祖母的面前这般哭泣,她年岁大了,跟年轻人上不起火的。”
桂娘也知自己不对,可实在是没有商量的人了,这才跑到母亲面前哭诉。
现在香桥回来了,她就拉着侄女的手,低低说道:“香桥,你总在外面忙着铺子买卖,肯定听过贡县的名头,那是什么个虎狼窝子啊!那样的产盐大县,遍地都是金子,官商勾结乃是惯例。可若是贪赃枉法,便是触犯了国法……万一出事,便要入狱掉脑袋!”
知晚低声道:“表哥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桂娘急得一拍手:“那就更糟糕了!若是坚持心里的一点正气,不跟那些官员沆瀣一气,又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不然那个鬼地方怎么会十年九知县,十个有九个一去不呢!我听说真是官道上明晃晃地就敢拿斧子砍杀朝廷命官啊!”
知晚也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表哥为人孤高冷傲,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与那些油滑的盐商,地方官员打交道时,必定容不得污垢。
姑母说的那些并无夸张,不然祖母也不会急得病倒,必定那个地方比她们想的还要凶险。
第二天,知晚给祖母端药的时候,祖母说自己已经写信给了天复,劝他莫要逞强,实在不行,便辞官回家便是了。
可是信虽然出去了,依着她对那个孩子的了解,那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倔种一个。
陛下如此的刁难他,他若能灰溜溜地服软回来,真是比登天都难。
知晚当然知道成天复的脾气,他这算是跟陛下杠上了,只可恨他自己舒坦痛快了,就让家里的女眷跟着着急上火!
当下知晚端着药,一边喂祖母一边宽慰道:“他又不是三岁黄口小儿,做什么事儿,心里有数,凭白的让您老人家跟着上火。实在不行,我再给表哥写一封信,跟他讲明家里的情况,若是知道您急得病倒了,他就算再忤逆,行事时也该牵挂着家人掂量一下。”
祖母摇了摇头,叹气道:“原以为家里刚刚有点起色,却又要生出波折来,我原还想趁着家里哥儿有出息,赶紧张罗你的婚事,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可是现在看来,又要耽搁你了……”
知晚笑着,柔声道:“祖母莫要烦心着我,我真不想嫁人,想来哪个夫家都容不下个成天往外跑的儿媳妇,我就喜欢赚钱,照顾祖母,你别将我往外赶成吗?”
宽慰了一番祖母,知晚便想入宫到太子妃那里探探虚实。可是她去了之后,几次将话引到表哥的身上,都被太子妃硬生生地打岔打过去了。
太子妃甚至委婉提点道:“你是个姑娘家,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就莫掺和了,我们这些后宅里的女子,哪里够得到朝前的事情?”
几次之后,知晚也知道了这应该是太子授意着太子妃行事,暗示着她东宫不能捞成天复上岸。
她倒也没恼,毕竟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只迅速想着其他的法子,最后干脆借着请平安脉的机会,径直入宫去见了陛下。
顺和帝很喜欢这个盛家的小丫头,看到她来,还特意开了御花园的暖房,里面有孔雀园子,让她和偌阳公主喂孔雀和各种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