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知晚呈献的也是绣着小麒麟的襁褓而已。
陛下对于自己的这个未来嫡孙倒是很看重,居然过来很有兴致地看了看,并坐下饮一杯茶水。
众家夫人很有眼色地说些京城新近的趣闻,说给陛下听,只听得陛下笑吟吟的。
不过陛下的目光倒是很长久地停驻在了盛家大姑娘的身上,那目光与其说是惊艳,倒不如说是殷切怀念,也不知是想起了谁。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长久不言语的陛下,然后微微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高王妃。
高王妃正在讲城外的趣闻,也不知怎么的,就将话题转到了河埠头船行那里去了。
“你们盛家虽然没有男子在朝为官,却威风不减,听说前些日子,盛大姑娘船行的伙计还在河埠头打人了……当真是招惹不起啊!”
皇后听了这话,诧异地看向了知晚,蹙眉道:“盛大小姐,此事当真?”
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陛下听了这话,都狐疑地看向了柳知晚。
听了高王妃发难,知晚倒是心里一松,原来由头在这里。
相比较之下,与其拿理亏的田家侄子发难,到真不如河埠头的船务来的名正言顺,而且这种陛下也在的场合,坐实成天复纵容家眷耀武扬威,的确是一步一箭双雕的好棋。
这慈宁王妃故意在这样的场合说事,是准备投靠到田皇后的麾下,一起对付成家表哥了?
想到这,她坦然承认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坐在高王妃旁边的董映珠很有眼色地喂话道:“陛下圣明,曾经有旨,杜绝船霸路霸叨扰民生。盛小姐你如此行事,未免太霸道了些吧?岂不是不将陛下的圣意放在眼里?”
她的父亲董长弓刚刚复起被重用,而世子爷也解除了婚约。董映珠知道自己成为世子妃已经指日可待,这些日子来倒是一直讨好地跟在高王妃的身旁,很有眼色高低。
可惜她对昔日的盛妹妹就毫无当初挽着手臂,相赠玉环簪子的情谊了。
知晚看着她的这位差点成为入府姐妹的董姐姐,微微一笑:“董小姐懂得真多。”
皇后放下手里的针线,一脸正色道:“前些日子,朝堂上还因为河埠头的事情,争吵个不休,据说是成将军执法严苛在……将船工打了,如今看来,你们盛家倒是跟成将军的行事一脉相承,霸道得很啊!”
说完这话,她微微看向了一旁的陛下。顺和帝耷拉着眼皮,微微沉吟一下,然后抬眼看着那盛家小姑娘。
这话明显是要往成天复欺行霸市上引,吓得盛桂娘和王芙都是脸色一变。
不过知晚趁着她俩说话前,倒是放下针线,施礼跪下道:“启禀二圣,人的确是打了,可并不是我船行的伙计动手,而是船行行会的李会长派人来,要收缴我家船上的斤重费。两边一时言语误会,就此争吵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太子妃倒是接话道:“哦?什么叫斤重费?”
因为知晚表兄妹俩与东宫的交情,从未展示在人前,所以像这等场合,她与太子妃也只作不熟的样子。
不过现在眼看这皇后挑着陛下在的时候发难,太子妃心疼这小姑娘,便适时喂话,免得她在陛下面前无法说出辩驳之词。
听太子妃这么问,知晚便从容应答道:“就是船行新立的规矩,每艘船除了按月缴纳的会费外,还要看货船运送货物的多少,若是超过了吃水线,要按斤数再缴纳额外的斤数费……这里的门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对了,那行会的李会长乃是慈宁王府管事的侄儿,高王妃应该比我更懂里面的门道……”
高王妃看这小丫头居然将话往慈宁王福指使下人盘剥船行上引,也是有些恼羞成怒,冷声打断道:“我府上的下人成百,谁知道他们的亲戚都做什么营生?如今出了事情的是你自己开的船行,与我王府何干?”
知晚诚惶诚恐道:“王妃说得在理,我船行的伙计也是这么跟李会长说的,让他别什么都拿王府作筏子吓唬人,慈宁王位高权重,哪里会这般不要脸面盘剥船工的血汗钱?结果那李会长下面的人听不惯了,就动手打了起来,我们船行的伙计不过是反手回击而已。”
就在这时,陛下倒是开口了:“河埠头的那场架可不是一般的阵仗啊!这两天谏官的折子都在说这事情。原来竟是你开的船行闹的,听说打伤的人不下数十个,而且都是那行会的人受了重伤,你们船行的人倒是好像没事一般,有人说是成天复将军调拨了军营里的好手给了你的船行作打手,可有此事?”
桂娘和王芙可不知道这些个乌糟事情,一时想起这两天盛香桥忙得不见影儿,一时听得是目瞪口呆,心说怎么从来没听盛丫头和成天复提起过?
皇后心里却是一阵冷笑,这事儿是前天晚上才闹起的。
那李会长也是得了高人的指点,趁着盛家船行替那个什么北边来的亲戚运东西的时候,立意挑起茬子,然后激得人动手。等回去的时候,又故意敲断了几个人的胳膊腿,抬着担架去官府告状去了。
不过真动起手来的时候,李会长都没费心再加工一下手下的胳膊腿,因为那对方真是下了狠手打,一看就是练家子。
李会长大喜过望,立刻抬着十几个人报官去了。
如今趁着陛下在,田皇后的意思是趁着这丫头毫无防备,没时间跟成天复串供,就将口供坐实了,也省得成天复那厮在前朝狡辩。
听到陛下发问,知晚红着眼圈,一脸气愤道:“打伤人是真,可并不是成将军派人来打的,而是自家亲戚带来押送物品的镖师们。他们看船行的人不经允许便要去砸船上的东西,便将那上船的人给扔下去了。臣女听了也是气得不行,真……真恨不得自己也在现场,再扔摔几个下去!”
这话说得皇后和高王妃面面相觑,竟然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心道:这平日里贼精的丫头怎么今日说话这么没有分寸,竟然轻而易举就认下了,莫不是疯了?
顺和帝听了这话,也挑着白眉笑了一下,看着她道:“怎么?你在乡下这几年是入了匪窝?还嫌下手不够狠,要亲自去打人?”
知晚半抬起小脸,一腔凛然正气,朝着陛下再叩首道:“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成家表妹这次嫁的袁家,乃是袁雷王爷之后。他们在北方放牧多年,可心里一直感念先帝隆恩,却苦无机会尽尽忠心。听闻陛下即将大寿,这次入京不光运聘礼,还运来了千里马作为寿礼。可那船行嚷着要将袁家后人敬献陛下的寿礼上秤收钱,袁家镖师气得不行,他们在北边小地方呆惯了,竟然不知入了京城,不光缴纳官家驿站的费用,还要给什么不知所谓的行会交钱,听这帮混混还要秤一秤袁家人对陛下的拳拳忠心,实在不能忍,所以一时激愤便将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