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受到了泪水的份量,塞着勺子的嘴终于动了动,将米粥缓缓吞咽下去。
像是什么无声的服软一般。
襄宁公主露出喜色,一勺接着一勺,又不迭地喂了下去。
结果她的动作太快,接下来的一次差点没把夏泓欢给噎死。
“……”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里,公主手忙脚乱才没打翻饭碗,急忙抽回勺子,那剩下的粥已经全部淌到了夏泓欢的下巴处。
装睡许久的夏泓欢:“……”
襄宁公主立刻用手帕胡乱擦干净,便发现了他动弹的眼珠子,狐疑道:“你——你是不是醒了!”
夏泓欢无奈,轻轻咳嗽着,蹙眉睁开眼睛,一幅刚刚才被呛醒的模样。
眼神里都写满了“这是哪里”的茫然。
“你终于醒了!”襄宁公主立刻拿过一旁的软枕,把人扶起来,“感觉怎么样?”
“……”
夏泓欢捏着额角,眼神扫过了自己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又对上她惊喜的表情,最后垂落下来。
能有什么感觉呢?
他经年练武,身子骨硬得很,建江王府的那些人动手虽然狠,但也不能真伤到他的底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浑浑噩噩,痛苦万分,犹如孤魂野鬼,根本没有挣扎的念头罢了。
甚至觉得,就这么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这世间待他最好的亲人们都不在了。
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在意识到,救了自己的人是襄宁公主的时候,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索性继续选择先睡下去。
等公主不在,只有侍女的时候再做打算。
可谁知道,公主居然直接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几天也几乎没有离开过。
心里的痛苦也愈发浓厚。
思绪流转间,夏泓欢的情绪已经归于平淡,他行了个礼,恭谨道:“在下的性命是公主救下的,以后愿意为公主当牛做马,绝无二话。”
“……”
襄宁公主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怔然着站起来。
“你……”
她刚刚确实说着什么让他当牛做马报答的话,可是,可是那不过是想着刺激他醒过来而已。
她根本没想到让他当牛做马。
只是不想他死而已。
认识这么久以来,襄宁公主已经习惯了这个人伶牙俐齿,和自己与别人反唇相讥的模样,就算是关心别人,也会把那些好意搞出一幅不经意的施舍模样,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夏泓欢,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她蹙起眉头。
“……草民,不敢。”夏泓欢低眉顺眼,“草民待罪之身,能够留得一命,已经是天恩垂怜,怎能再像之前一样对公主无礼呢?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我,还能为公主做什么。”
襄宁公主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烧起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生什么气。
明明是觉得,只要他没事,能够醒过来就很好很好了;明明知道他陡然经历这么多,难免钻进了死胡同……
可是还是怒火中烧,又兼之万分得悲凉之感。
那样骄傲张扬的夏泓欢,如今这样恭谨卑下的夏泓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