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闻言一塞,脸色十分难看起来。
她正要开口反唇相击,但是蓦然想起面前这女子,早已不是昔年那个无足轻重、出身微贱的小小宫婢。
当着天子的面与其宠妃针锋相对,这不亚于以下犯上藐视圣威,于是乎她一时之间难免踟蹰。
万淑妃却不愿跟她多作纠缠。
她话毕当即转身看向靖帝,面色虽微微迟疑一瞬,还是靠近天子御座。
万淑妃俯身一礼,然后小声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转圜劝慰道:
“陛下。有话好好说,您今日的火气未免太大了。之前您不是跟洛儿保证,不会再为难千岁殿下吗?
你们是一母同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就将先帝的遗诏都请了出来?”
她见皇帝神色不松,依旧没什么缓和的模样,于是略微停顿,复又再加一把“柴火”继续说道:
“何况,千岁殿下素来最是宁折不弯。陛下请出先帝遗诏逼迫殿下,只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万淑妃在皇帝跟前,难得如此恭顺小意。
不过也是希望这对天家姐弟的矛盾,不要被有心之人激化利用,最终导致亲者痛仇者快。
她不动声色将视线落在地上那早已碎成片缕的“圣旨”,面露一丝迟缓之意。
其实,万洛儿在天子身边伺候也有许多年了,却从未听说过先帝还有这样一道圣旨留给陛下。
所以。
到底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她亦实难分辨。
这般看来,如今千岁殿下毁去这道旨意也是好的。
天子沉默一瞬,目光缓缓从谢昭身上划过,最后又静静与一旁静谧不言的南墟大祭司对视。
自打谢昭到了、而皇帝又请出了那道所谓的“先帝遗诏”后,南墟大祭司便始终未置一词。
他毕竟是天宸国师,受神台宫历代祖训所困。
而先帝与他的师父凤止大祭司同辈,从先帝威帝的遗诏被搬出来那一刻,他的眉心就始终深锁。
只是,南墟大祭司虽然不曾开口,但是符景言却知道,他既然只身下了神台宫来到昭歌城中,那么便是铁了心要站在天宸长公主这边,掺和不夜城今夜这摊浑水的。
靖帝沉默了良久,忽而淡淡道:
“开宴。”
琼池殿中一片死寂,下一刻像是死寂许久的众人骤然活了过来。
许多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谁都没有想到,皇帝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这件事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
这是怎么个意思?
满朝文武和皇亲贵胄们皆是一脸哑口无言、摸不清头脑的状态。
有的脑筋机灵的,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莫非今日这一出,是陛下联合千岁殿下演的一场戏?
这两位究竟是在试探谁?
又是在试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