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滨城生活三年,性格大变。两年前,他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人在医院,快不行了。”
钟名建打电话的语气,他至今还记得。
哆嗦的,惧怕的,求救的,说钟衍可能救不过来。
魏驭城那年正在北京谈项目,连夜飞回滨城。两月前才见过的精神少年,此刻病骨支离躺在ICU。钟名建局促不安,躲在墙后不敢看魏驭城。
魏驭城从探视房出来,脱了外套,摘了手表,对钟名建晃了下手指,示意他出来。
到室外,魏驭城反手就给了钟名建一拳,怒火攻心上脸,是真发了脾气,“我姐就这一个孩子,人要出事,你也别活了。”
钟名建怯懦胆颤,一如既往。
魏驭城闭了闭眼,真不知道魏芙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废物男人。
钟衍转入滨城一中后,遭受了长久的校园暴力。他面冷心酷,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钟衍被孤立,被差别对待,被排挤。
丧母之痛还未完全消融,少年桀骜敏感,在一切还来得及疏导时,亲近的父亲却对他置之不理。
那群人以作弄钟衍为乐,把他骗进男厕,反锁门。几个人对他一顿揍,钟衍咬牙硬受,愣是不吭声。拖把棍往他脊梁上敲,断成两半。钟衍这耐受力,让人瘆得慌。
有人退却,下不了手。钟衍瞪着血红的眼睛,轻蔑一笑,“就这本事?”
混账头子怒了,把他往便池里塞。
钟衍掰着边沿,誓死不从。爆发力一甩,对方反倒一个踉跄,摔得满头屎尿。钟衍面不改色,从地上爬起,未曾回头看一眼,三步爬上窗台,推窗跳了楼。
林疏月已听得变了脸色。
“三楼,摔成了大腿骨折,内脏出血,昏迷了两天才捡回一条命。”
林疏月嘴唇翕动,得知真相时,一切言语都无力。
“他是我姐唯一的牵挂,我想让他母亲安心。你带钟衍的日子虽短,但他的状态,是这两年最好的一次。”
又遇红灯,车停得无声无息。
等林疏月回过神,魏驭城正侧着身,目光不遮不掩将她全部包裹,没有说出口,但传情在眼角眉梢——
你别走。
世上就有这种人,能把公事公办,包装得动之以情。
林疏月尚且存留理智与清醒,断不会被魏驭城轻易拿下。她拿捏好分寸,话术得体大方,“谢谢魏先生与我说这么多,我会慎重考虑。”
之后一路沉默,直至目的地。
再次道谢,疏月拿好药,伸手开车门。
“聊完了钟衍。”魏驭城滑下车窗过风,说得如此自然,“我们再聊聊别的。”
林疏月发愣,“嗯?聊什么?”
同时,很轻的一声响,车门落了锁。
车窗升闭,魏驭城将手里的火柴盒放回储物格。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目的性极强,如冷酒灌喉,直白辛辣——
“聊聊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