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没有立即走进去,她在外边点了一支烟,好久没有吸过烟了,呛人的冲劲儿一下子涌上头,她咳了几声,但还是忍过这样难受的感觉,习惯之后,又觉得有些恍惚。
月明星朗,可惜在这样的夜晚,没有萤火虫,没有篝火与歌,这里只有不多凄冷的灯光,她孤身一人,在身边的只有算计和血腥味,调香的功夫也不多。
遥遥恍若云间已,却把灯火比星冥。
海的彼岸,也是一样的月亮,不知那里的天气是否也如现在明朗,是否能够心心相印,看见这皎洁的月光。
寂静的夜里,她靠着门,一声惊恐的尖叫传过来时,自己手上燃着的香烟刚好在此时熄灭,烟雾残留在黑夜中,香烟的味道卷进她的衣裳鬓发里。
这家酒吧隔音做的很棒,她靠在暗门边,才恍恍听见这声凄厉的尖叫,身边的所有人所配置的枪都经过消音,只有内室与余笙,才听得见里面发生的事情。
她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去,黑色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在无声无息的夜里发出唯一的声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在里面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噤若寒蝉,怀以最尊敬的目光,看着缓慢向内走进来的女人,刚才还在向她求饶的男人已经趴在地上,血液从他的身下汩汩流出,那个名字叫奥维久的黑人男子,此时就在这具遗体前面,他的目光有对刚才那一幕的惊恐,还有对kaiser到来的震惊讶异。
余笙走到他的面前,那双美得如星炬白花一样的眼睛,轻扫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将奥维久这个一米八九的男壮年震在原地,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kaiser,您怎么……”
“他是一个勇士,敢于偿还自己所犯的错误。”
余笙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理睬他,只是俯下身子,从那滩血水里,从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上,把那柄手枪抽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抚上躺在地上那个男人的眼睛,温柔地将他的眼睛阖上,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精致的丝帕,轻轻擦干净那个人脸色恐怖的血。
“我回来了,”她睥睨着周围的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桌上摆了一瓶漂亮的铃兰花,白色的花瓣娇嫩皎洁,应该是一早摘下送来的。
余笙喜欢铃兰花,所以有关于kaiser的一切,都隐隐带着铃兰花的标志,闲暇时刻,在为自己所调制的香里,也总会若隐若无飘散着铃兰花的香气。
血液的铁锈味太严重,这么小小的一瓶铃兰花,自然挡不住这么浓烈的味道。
从瓶中采撷一朵铃兰花,凑近鼻尖方可闻到这种清香的味道。
余笙没有说话,在座的所有人,连动都不敢动,更不必提率先说什么,他们眼中都带着最崇敬的目光,半弓身子站着,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来看余笙这双美得惊人的眼睛。
惟有那个叫做奥维久的人,却并不惧怕这一切,在余笙没回来前,他一直都当作是这个组织的核心主干,久而久之,就自以为自己才是这个组织的主人。
可当kaiser真的回来时,他的恐惧不得不把他压下,可先前积攒着的狐假虎威,威严让他无法低头,他看着余笙,竟然直接与她同坐,坐在自己的右手边,沉声开口说了两个英语单词:“坐下吧。”
下属终究还是下属,无论先前趁着时机,为这个组织做了多少的事情,做了多少的贡献,但总不该,把自己往首领那一方面去想,等kaiser真正回来的时候,他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更何况,奥维久对自己的势力,不仅没有做什么贡献,反而带着自己人,起了不可收拾的内讧,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回来稳住人心,后果将不可设想。
奥维久本就不是余笙挑选出来的人,至于他怎么有实力能够直接动用kaiser的力量,归根结底还是余笙自己造下的孽,先前自己离开apep的时候,不愿意继续去搞这些是非,所有的权势和力量几乎都交给了威加顿来处理。
这个人,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能够为余笙代理信徒的人。
余笙闻着铃兰花香,所有人都没有坐下,他们恭敬地俯着身子的等待余笙的指令,丝毫没有把这个前任代理当一回事。
那人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面色青红交加,他语气变得恶劣:“你们去他妈的都给我坐下!”
“站着!”
余笙忽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不留任何感情,冷冷地盯着自己身旁的人,铃兰花的花瓣被她摘下撒在那一摊血水之中,白色的花瓣先是沾了血液,随后缓慢降沉,再也不复。
“你有什么资格,敢对我的人指手画脚?”她站了起来,余笙的身高是不及这个黑人,身材和他魁梧的身材相比,更是显得娇弱,可她语气盛气凌然,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
她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冷冰冰地说:“这算是最后一次,威加顿不在这里,哪怕他在,也轮不到他对我指手画脚,你记清楚这句话。
我才是这个地方的首领,谁若是胆敢来挑战我的权威,我并不介意,让他以最恐惧的方式死去。”
纠着男人的衣领力道有些狠,他被勒得喘不动气,双手向上举起,无奈地说:“别这样,kaiser,我只是在玩玩而已。”
而他的额角,却是细汗连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女子的神色,她美艳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感情,那双眼睛中带着破碎的冰冷,红唇微启:
“玩笑?
谁告诉过你,在kaiser面前,可以开玩笑?”
余笙松开了纠着男子衣领的手,奥维久得到了氧气,忙抓着脖子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起来,她缓声说:
“这一次,就当我饶你一命,勉强让你活得久一点。”
随即,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送你一句话,这是我最后一次饶你的命,好好欣赏今晚的月光吧。”
毕竟,这是漫长而自狂的人生中,最后一抹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