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放低声音。
“但是我的对象被人谋杀未遂,现在找到了凶手,我当然要问问他的想法。”
“……我其实没有特别的想法。”
钟成说若有所思地咬住筷子尖。
“被它们围剿的时候,我还没有思想,没什么憎恨的情绪。就算有,被捕食者反抗捕食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你想为我复仇,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
“唔。”殷刃把玩着自己的发梢。
“但关于彼岸的事情,我确实有点想法。无论要做出怎样的决定,在缺少考察的前提下,都不算明智。”
钟成说拨弄着盘子里的菜蔬,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亮起一点点光。
“你想去实现卢小河的愿望,我想去做生态考察。殷刃,咱们一起去彼岸吧。”
殷刃微微一愣。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只不过如今窗外是落叶枯枝,彼时窗外是绿树艳阳。比起刚认识时的钟成说,面前的人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动气息。
就像此刻,钟成说还是拿眼认真地看过来。不过那张脸上多了期待,以及微不可察的忐忑。对这家伙来说,什么人类危机,什么元物战役,恐怕加在一起,都没有“找到钟成枫,给二老交代”重要。
不愧是他亲手挑中的可爱共犯。
“那是,肯定要一起去。”
殷刃咬上最后一块鸭胸,挡住突然涌起的笑意。
“科学岗不在,我的外勤可没法出。”
……
海谷市人民医院。
孙栖安睁开双眼,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砸入眼帘。她下意识动动脑袋,随即嘶地抽了口气——只是轻微挪动,她的头便痛得钻心。
之前的记忆影影绰绰,她回忆半天,死活回忆不出个所以然。
她在正常工作,突然张贺君的病房那边传出喧闹,她去看……去看……然后呢?
对了,张贺君怎么样了?小姑娘被抢救过来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之前爸爸查她的案子,说是主犯特别麻烦……主犯?什么主犯来着?
回忆愈发混乱,头越来越痛,孙栖安咬紧牙关,闷哼出声。
别是脑袋里的肿瘤恶化了,她忍住剧痛,手伸向护士铃。
一只手帮她按下了它。
是的,一只手,连接着孤零零浮在空中的手臂。
那只手肤色白皙红润,形状柔和漂亮。它连接的臂膀也有极其优美的曲线,过于修长的手臂末端逐渐透明,就这样消失在虚空。不过她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那只手又像是笼罩进了云雾,让她看不清细节。
自己是不是该尖叫?
孙栖安径直僵在原地,连头痛都忘了。
那只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它的指尖缓缓离开护士铃,随即轻轻抚摸上孙栖安的头顶。后者僵硬地缩回被窝,那只手又为她掖好被子,动作极尽温柔。
就是这个掖被角的动作,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孙栖安紧闭眼睛,后背一阵寒意。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吱呀一开,护士快步走了进来。
听到活人的脚步,孙医生这才撑起眼皮,目光小心地扫向四周。
那条手臂眨眼间消失无踪。
护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它,只有一只黑猫从门口静静望过来,伫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