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符行川第一时间发现了“肉俑”的异常,“回来!”
钟成说没有理睬,他着了魔似的前进,没有听闻识安几人的呼唤——他知道,只要再等片刻,识安一行人就可以凭借封印术法进入,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几个小时,或者一两天。等时间到了,他跟进去就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他不想再等。
他有必须确认的事情。
……
殷刃的小屋外部破败,内里相当整洁——如果排除掉家具上层层叠叠的封印符文,这里称得上温馨。
屋子不大,一侧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从陶俑到布老虎不一而足,这些小东西的风格非常一致,看得出是从殷村收集来的供品。墙壁上挂着两片草木处理好的皮毛,看着大概是吃剩的兔子皮。
柔软皮毛泛着幽幽的黑色,在绳子末端静静垂着。
另一侧有简单的木床木桌,床上垫着干净稻草和补丁被褥,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农家。
尽管外部衰败死寂,不似人间,屋内还是弥漫着木头与干草的好闻味道。苹果与恶果并排放在木桌上,苹果上的法术还兢兢业业地运转着。
那点果香与鲜红,给这片空间增加了唯一那么一点儿活气。
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但木桌靠向木床的那一侧,已然未雨绸缪地燃了盏油灯。昏黄火光与暗红晚霞混作一处,空气里像浸过血水。
殷刃倒在简陋的床铺上,他呻吟一声,没再压抑身周的凶煞之力。
钟成说站在这幻象面前,他同样解开碍事的布茧,试图朝那幻象伸出手。殷刃的一缕黑发正散在他的面前,看起来柔软无比,他还记得那种触感。
可他的手指穿过了那缕散落的发丝。
堪称真实的幻象,也只是幻象罢了。
千年前的殷刃紧紧蜷着身体,用被子裹住自己,呼吸破碎而急促。伴随着几声咳嗽,房间的果香里多了一点点血腥味道。钟成说收回手,沉默地坐在床边。几秒后,他低下头,属于殷刃的黑发滑下身体,发梢深入干草。
两人相隔不过一拳。
“晚安。”
隔着被子,钟成说轻声说道。
他在床边坐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到了最后,钟成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长舒一口气,伴随着脚腕上的叮铃细响,钟成说走到屋外。
小小的屋子不远处,便是山崖末端,丁点大的地方。浓稠的黑暗在崖下沉睡,边缘异常平整,像极了贴图错误的建模。
钟成说在崖边站定,他俯视着那片黑暗。
夜晚降临,天色渐渐黯淡。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辰。很快,浑浊的雨滴淅淅沥沥坠下,它们径直穿过钟成说的身体,打在黑灰的荒土上。
不出一会儿,幻象果然出现了变化——连绵阴雨中,有个小小的东西顺着崖边扑腾,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乍看之下,那是个黑乎乎的团子,大概只有两个拳头大。
但近看之下,很难说那是什么。
按照特征来说,那兴许是一只黑色的兔子。
两只长长的耳朵,一双眼睛。裸露在外的鼻子,以及分作三瓣的嘴。
柔软的毛皮,四条柔软的腿,还有一根缩起来的尾巴。
……可它们完全混乱地分布在那团身躯的表面。大小、方向、位置完全错误,看不出任何合理的生理结构。它在地上一蹦一跳地蠕动,很难说在抽搐还是前行,看起来像某种变异的海参。
它在努力朝殷刃所在的房屋挪动,动作同样毫无章法。比起这玩意儿,寻常邪物都显得生机勃勃,眉清目秀。
在那只畸形兔子蠕动到自己脚边的时候,钟成说垂下眼。
仅凭肉眼看不见,可他清晰地知道。这只兔子身后,连着一丝蛛丝般纤细的“脐带”。它藏进山崖上无处不在的岩石缝隙,通向崖下漫无边际的黑暗。
唰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