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念头,那些邪物像是得了死命令,向这边高速聚集。仿佛眼前的一层纱被揭开,控制邪物从未这样轻松过。
可是敌人……敌人在哪?
狙击手还活着的时候,殷刃还能追踪到属于敌人的涟漪。如今它只剩被操纵的残骸,混乱的五感之中,殷刃反而难以辨别目标的方向。
突然,他体表某处传来一阵拉扯,仿佛打磨好的爪尖划过。
非常微小而柔和的扯动。
殷刃下意识挪动身体,结果正撞上一股袭来的凶煞之力。
……钟成说在指引他。
尽管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他的搭档在指引他的战斗。
只有触觉就够了,原来如此。
又一阵轻轻拉扯,殷刃缩起身体。这回他没有头发,而是干脆地舍出大块躯体,它们体表浮出无数符文,与聚集而来的邪物结为一处。
比起发丝,大块血肉的效果显然更强悍。
要是放在外界,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凶煞之力污染源。细碎的思考划过殷刃脑海,焦灼与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接触到殷刃血肉的邪物再次飞速膨胀,化为厚重的封印。只不过这一次,封印没有柔弱地包裹那些力量——它们化作一把把铡刀,将那些涌来的凶煞之力干脆地分割。
轻轻扯动。
翅膀海洋涌动,与那股浑浊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悄悄拉扯。
血肉聚集的铡刀落下,那死去的洪流被粗暴分解。一段,四段,八段。封印将它们斩开,继而死死隔绝。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股力量被人指引着横冲直撞,疯狂破坏,似乎想要将空间本身损毁。凶煞之力洪流激荡,过渡空间中也出现了无数细小裂痕——若是放在平时,这足以扰乱一切有意识的攻击。
然而除了钟成说,殷刃几乎放弃了对外的一切感知。
那人似乎成了他最为敏捷的战斗神经,殷刃出手极快,毫不犹豫。
这种感觉很奇妙,先前维持人形,对战的感觉如同凡人之于天灾。如今他也化为天灾,尽管疲惫不堪,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却十分安心。
那人在他身边一次次指引,缠绕而来的力量被封印隔得七零八落。分散之后,它们分解为煞气的过程变得更快。
终于,那股浑浊的力量不再动弹。
翅膀海洋就地瘫成一堆,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殷刃几乎是躺着恢复人形。
五感恢复的第一时间,殷刃懒得管空间裂缝,他第一时间看向钟成说的方向。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凝固在了唇边。
钟成说正站在离他两步的地方。
那人的胸口、脖颈、以及诸多细碎伤口,其上都沾满了那些死去的凶煞之力……不,与其说是沾满,不如说那些残骸是被吸过去的。
它们在断口处蠕动,变幻,露出新生儿般娇嫩的肉色。
伤口内部,内脏先是婴儿时期大小,随即血肉迅速膨胀,化为成人型号。头颅处更加奇怪——婴儿、少年、成人的眉眼在肉球上混合。它们像极了某种怪异的电脑效果,油滴一般缓慢浮动融合,渐渐变成了殷刃所熟悉的五官。
那是钟成说的五官。
甚至于在长成的那一刻,那颗头颅还是歪斜的——钟成说的脖子没有扭转,下巴却对着左肩。
而那位“凡人”只是摸索片刻,他捧住头颅两侧,朝前轻描淡写地掰动。
喀嚓。
最后的伤口缓缓愈合,钟成说赤裸上身,安静地站在殷刃面前。
“殷刃。”
他睁大那双黑洞洞的眸子,轻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