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眼眶发热。
不是错觉,不是幻觉。
敌人没道理专门把它留给赤裸的钟成说。
尽管他想不通为什么,事实在眼前——他的恋人,不知为何还活着。
殷刃当机立断,一个又一个治疗术法打在那具残尸上,遗憾的是,连最细小的伤口都无法闭合。
哪怕是在这样离谱的状态下,钟成说竟然还不受法术影响。
“钟成说!”殷刃不知所措,他紧紧抓住残尸的手,不敢多动弹,生怕把钟成说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活气给颠没了,“钟成说……”
无头残尸僵硬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握上殷刃的手。紧接着无论殷刃怎么呼唤,他都没了下一步动作。
莫非钟成说听不见?这到底算不算邪物?殷刃难以置信。
就在他束手无策时,残尸的手又动作起来。钟成说艰难地抬起伤臂,指尖轻轻触上殷刃的喉咙。
振动,对了,振动。
他们还可以交流。
一缕长发跌跌撞撞爬出去,很快叼回了装死已久的狗东西。那手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连嗡嗡嗡嗡的提示音都不响了,筛糠似的打着抖。
殷刃快速调出输入界面。
就像他预料的,手机一入手,钟成说就像看得见似的,快速打下一个个字。
【你还好吗?】
殷刃摩挲着钟成说的手臂:“不好。”
钟成说震撼:【那海谷市还在吗?】
殷刃:“……”
很好,这个熟悉的思考回路,无疑属于他熟识的那个钟成说。
“还在。”殷刃有气无力地回答,“陶姨被狙击手杀了,其他人只是受伤。除了这些,外面还算安定。符家知道了我是钟异,身为邪物。但你的阎王身份,我的凶煞身份都没有暴露,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说着话,殷刃轻轻使力,把人抱在自己胸前。钟成说没了头、折了四肢,比先前轻了不少。
他安安静静地抱着对方,像在拥抱一个脆弱的肥皂泡。
【公平起见,该你提问了。】钟成说飞速打着字,他没等殷刃回话,指尖再次按上殷刃的咽喉。
殷刃深吸一口气,黑发末梢在地上不安地游动拍打。
“你究竟是什么?”殷刃说得慢而清晰,尽量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我要怎么才能治疗你?”
确定钟成说存活后,对方的状态让他心惊胆战。躯体破败至此,殷刃甚至不确定钟成说的“命”还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一瞬间,钟成说仿佛化身狗东西,【现在看来,严格意义上,我应当不算人类。】
殷刃沉默了。
殷刃注视着怀中的残尸,摩挲着尸体被打成筛子的后背。他想要深入思考这个可怕的自白,心中却全是庆幸,将疑虑尽数淹没。
见殷刃久久没有回答,钟成说的残尸沉吟片刻。
【你还好吗?】他收回按在殷刃喉咙上的手,又重复打了一遍。
殷刃一怔。
“好一点了。”他实事求是地回答。
接下来,一双冰冷变形的手抚摸上殷刃的面颊。布满伤痕的手指按上殷刃的嘴唇,轻轻抚动,像一个微凉的亲吻。
【但我不好。】片刻之后,钟成说收回双手。
【我怕你因为我生气,暴露身份,与海谷市两败俱伤。】
【我怕你很快不生气了,就这样忘了我。而我只能留在尸库深处,永久地思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