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彦卿面不改色听着他们各抒己见,没有要参与进去一块儿讨论的想法,但在他们开口问的时候总能说一点自己的看法,不同于任何一方,却又有道理的说辞。
沐彦卿表现的就像是所有年长者都会喜欢的那种晚辈,温和内敛没有攻击性,而且有真才实学。
“本是我们要说服你,现在倒是反过来了,”法善大师笑眯眯的说道。
“大师言重了,做学问从没有谁要说服谁一说,学生一直认为百家争鸣才是最有利于学问学术发展的,”沐彦卿笑着回道,唯有两相矛盾才能促进事物继续发展,面对一件事情,当这个世界上仅剩下一种声音的时候,就意味着此事已经消亡。
听到沐彦卿这样说,孟先生表情未变,倒是法善大师和法静大师眼中微微有了谢诧异,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道理,有竞争才能想着提升自己,才能一次次改善自身让自己更加趋近完美,但这样的道理已经有很多人不曾这样提起过了。
大多数世家贵子一出生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如何排除异己,认为只有把当在自己面前的拦路虎祛除掉,才能登顶高峰,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很可能适得其反,就算成功了,后面也可能面临更大的麻烦。
“施主高见,”法静大师打了一个佛礼。
沐彦卿微微颔首,给在座的而几位斟茶。
“说起来我这次过来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要了解。”进入茶室半个多时辰以后,孟先生提出了此行的缘由。
“这可罕见,你竟然想从我们师兄弟身上了解你想知道的,”法善大师直言。
他们私交甚密不假,但其中没有掺杂功利性的原因,慈恩寺虽为皇寺,除了为保生存必要的下场之外绝不沾惹世俗之事。真要算起来最近一次下场还是为王家麟之一事,之后为长公主长女批命更多的是因为长公主相求,他们无法拒绝。
“王家麟之专门嘱咐让我膝下小弟子过来陪两位大师喝茶,名满陈朝的王侍郎向来不是空口白话之人,我就亲自带人过来看看。”孟先生笑着表明缘由。
沐彦卿静静的听着也不反驳,不过他明显的感受到先生这话之后,茶室的气氛略微僵硬了一下,只有一下。
沐彦卿皱眉抬眸,不着痕迹的和自家先生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其中确有故事。
虽然心照不宣,但师徒俩谁都没有率先说话,就静静等着。
“没想到他还是没忍住,王家小子自小纯善,中间虽有叛逆,却依着家族期待好好的长大
成人了,”法善大师笑着开口,言语中对王麟之都是赞誉。
“说起来他已经多年不来慈恩寺了吧?”法善大师笑着问身旁的法静大师。
“自从知道是你为他点的命格,除了大雄宝殿就再未踏足其他大殿和厢房,”法静大师笑笑,去宝殿也只有除夕夜时为第一炷香。
王麟之的命格,沐彦卿当然知道,在这京城之中恐怕无人不知,毕竟都是从小听到大。一直到现在,文武百官对王麟之都有一股子忌惮在,毕竟根据命格,得之相当于得天下。也就是谁想得登大宝必须率先搞定王麟之,他和阿瑜闲来无事还讨论过此事。
只是两位高僧现在所说的一切貌似和他没有什么干系,沐彦卿微微皱眉,不知道他们所言为何?
法定大师和法善大师喉头都微微有些苦涩。
人活世上各有各的活法,慈恩寺在普通人看来为寺庙之楷模,能来一趟已属不易。在权贵看来,可以经常过来添个香火,或寻求佛祖庇佑,或求得个好名声。但皇家,如若上位者不是真的信佛求佛,他们根本一无是处,所幸先帝也一生求佛,对佛法也颇有讲究,但当时还是太子爷的当今圣上却对这类事情嗤之以鼻,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得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早在先帝爷还在的三十年前,他们就埋下了王麟之这步棋,这些年看着这步棋越走越顺当,他们是松了一口气的。命格一说向来暗藏玄机就算是得道高僧,也无法确保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是否会得到印证,他们赌赢了。
不过,中间还是出了些差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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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沐彦卿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过微皱的眉头自那之后一直没有舒展开。
“怎么,还在为刚刚那些话纠结?”孟先生睨了一眼自家小弟子。
“没,只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沐彦卿淡淡回话。
他并不信命,信命就意味着要妥协,意味着在自己某一步路走错的时候只归结为命运不公。在沐彦卿看来将失败归结于命运是最无能的表现,就算刚刚两位大师当面告诉他他的命格有多珍奇,他的情绪也没有多大起伏。
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理解王麟之这些年对他的照顾,是的,沐彦卿用了‘照顾’二字,虽然两人平素交际不多,但对方对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大概有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感在。
“今日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切不可因此话乱了心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脚步走好每一步,与父母与为师来讲已经是最好的归途,”孟先生疏导了两句。
“是,学生明白,”沐彦卿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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