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也不是傻子,都是活了近千年的人了,白螭和黑鹰这点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破。
谢九思如果真是那样惧怕于皮。肉之苦之人,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如果真要伤黑鹰,也不会在坠落悬崖时候以身救了他,自己反倒险些伤到心脉。
他们想要谢九思走,仅此而已。
这样拙劣的演技不单单是他,其他人也能看出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戳破。
不为别的,在少年从凤山来到瀛洲这些年里,他们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浩劫再临。
无数次他们都想要找机会将谢九思赶出去,偏偏无论他们如何为难,甚至欺辱他,他都不会心生怨恨,动手伤人。
一方面是因为凤凰是仁兽,生来亲万物,心怀慈悲。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谢沉和卫芳洲给凤山带来的灾厄,让谢九思没办法做到怨恨和迁怒,他甚至觉得这些都是他应得的,该承受着的。
他来瀛洲并不是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哪怕当年万剑云宗的人来接他,他也会选择前者。
在天惩降临凤山的时候,众人的求救哀鸣,痛苦绝望,他感知得一清二楚,也同样烙印在了他的灵魂。
他诞生于涅槃,也诞生于众生苦相。
他选择来到瀛洲,不是为了活,而是为了赎罪。
谢九思以为这样自己会好受些,心头的罪恶感会减轻。然而并没有,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解脱,恶意滔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九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良久,在一片嘈杂声里,老者这般问道。
说什么?
他是想要他解释,还是想让他缄口不语,默认罪行?
“我无话可说。”
“你的意思是他们所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们不知道吗?是真的不是正和你们意吗,是假的你们也会让它成真吧。
既然真假都一样,为什么还要问?
谢九思薄唇压着,晦暗的环境里那一双双眼睛好似千万把利剑,直入心脏。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大约是忌惮着昆仑那边,他们并没有把谢九思赶出去。
只是留在这里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本着给黑鹰和白螭,乃至灵族众人一个交代,谢九思的刑期延迟到了一年。
白茶咬着牙看着那群人离开,强忍着怒火扫视了周遭。
这里阴暗冰冷,潮湿脏污。
谢九思最怕冷,最喜洁,哪怕没有惩戒,于他来说每分每秒都是折磨与煎熬。
又是八十一道雷鞭,噬骨的钉子一寸一寸钉在了少年的手脚,经脉。
鸦青色的头发被温热的血水浸湿,缓缓从上滑到了发梢,嘀嗒掉落在了混浊的死水里。
似夜幕红光,开出一朵朵血色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