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时间没回答,停顿了很久,带着平静的目光回答:“被你发现了?”
对方过于淡然的态度让她心里别扭,明寐禁不住折得眉心更紧,几乎没有考虑:“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
“哦——”景淮拖长音,伸手指指她,竟露出几分少年气,桃花眼笑得潋滟夺目,“明寐,你在担心我呢。”
无论是嘲讽还是关心,什么样的情绪射向他的时候,都像是一拳打进棉花。
明寐胸口下沉,运气,咬牙道:“有时候真想揍你。”
景淮把手抬起来,递向她,叹了口气,“别打,我很可怜的。”
“拉我一把。”
她白了一眼,伸手,本是要拉人,却因为两人手大小差异反倒成了被他握住,温热覆盖手背,在生涩的季节里润泽了空气。
景淮完全借她的力起身,男女力量差距大,明寐趔趄一步,差点栽到对方怀里。
她仰起头,瞧见他睟润的黑眼,像枯败世界里唯一一眼潭渊。
望着景淮这样的眼睛,明寐会意识到:这个人藏了太多,看不透也看不懂。
是否越清润充盈的眼睛里,越是隔着结界养着一片衰腐的天地呢。
即使用冷酷和无情包裹自己,但在他眼里,明寐始终那么好懂,此刻她眼里的担忧和猜忌几乎忘了伪装,景淮神色微动,松开牵着的手,笑了下:“先回家,其他的慢慢说。”
之后到家,吃饭,休息洗漱,景淮都没有再主动提及睡眠障碍这件事的意思。
明寐一直在观察他,想开个话题的头,却找不到机会。
直到上床睡觉的时候。
明寐侧躺着,面对着落地窗,扫视着房间里几个从角落发光的小夜灯,就忽然想到沈爰说的“嗜睡症患者常会对光敏感”,他不习惯开大灯,常常独自坐在昏暗中的行为就都有迹可循了。
门口传来窸窣声音,她赶紧闭上眼装睡。
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中途停顿,关上了门,然后房间里的灯又暗了几盏。
几秒后,身后的床下陷,明寐眼皮抖了抖。
卧室陷入安静,只有香薰喷雾机偶尔的水声在搅动沉寂,她缓缓睁眼,放大听觉去感受背后人的,千万种猜测在脑内演练变化。
又过去几分钟,明寐忍无可忍地翻身,手肘撑着床,在光线昏聩的氛围下叫他:“哎,你先别睡。”
景淮的睡相很好,经常是整夜都维持差不多的姿势,偶尔有翻身。
他平躺着,立体的面部轮廓在月光下映着阴影,眼皮沉静,像睡着了。
“这么快?”明寐赌气,往前凑,伸手扯住他胸口衣服拽了拽,摇晃道:“醒醒,话没说完呢,你别跟我装傻啊。”
“景淮,给我把眼皮子扒开。”
给反应,她手上的力度就越来越大,直到某个瞬间“睡着”的人突然伸手,攥住明寐的手腕,往前一扯——
明寐惊愕,瞳孔扩大,下一秒手掌覆到起伏着沉稳心跳的胸膛。
两人的距离被强势地缩短到咫尺,她如猫尾般柔软的发尾扫过他面颊,瞬间招惹起埋在深夜山底的浓烈。
淡淡薄荷香萦绕在他鼻息中,是漱口水的味道。
景淮半睁眼眸,略有眯着的姿态让原本温柔的目光多添几分色|气,引诱着明寐险些失了魂。
他困懒微笑,气音轻轻,“嘘。”
心弦被挑动,咚咚咚撞得头脑发热,明寐频眨眼,感到口干舌燥时马上推开他,挪远一点:“你…你嘘个鬼。”
“不睡吗?”他松开手,掌心滑腻的触感消失,低声问。
她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盯着躺着老神在在的人,严肃问:“公车站那会儿我问你,你那毛病严不严重,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就逃避话题到现在。”
“觉得我记性差是吗?”
“倒也不是关心你,我就是不喜欢被人敷衍的感觉。”
景淮揉了下眼角,撑起身靠在床头,用坦诚目光看向她,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可讨论的大事,保持微笑:“没有敷衍你,只是它真的不算什么。”
“都能毫无征兆在半路睡着,还叫不醒,这叫不算事儿?”明寐皱眉。
“嗯……可能跟体质有关,成年累月的小毛病。”景淮随手一捏被角,给她盖上腿,徐徐解释:“没有你想象中严重,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嗜睡,我不过是最近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