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龙厂的货物都从江北染厂出发,工人则是吃了战乱的红利,因此总体上也算符合这个原则。求岳讲过一遍,露生便记在心里,此时掂量掂量,感觉北碚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没有倒下的三友给新工厂输血,北碚又比重庆多一段水路。
林继庸见他踟蹰,敲敲烟斗道:“卢魁先一直想开发北碚,他的船坞、厂房,都设在那里。”
——您什么时候能不出试卷。
露生把要叹的那口气含在腔中,林继庸的意思他明白,以后要从重庆向外运货,不结交卢船王是不行的。这次和刘航琛打赌,算一个成绩,但如果能投其所好,跑去对方想建设的北碚建厂,那成为朋友的几率就更大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林教授的一点真心,在重庆和成都的时候,它还没有浮现出来,在杭州的时候,它也藏在考校的目光背后。
露生有一点自豪,这份真心是自己赢来的。做比说有用。
可是林教授也是在赌,赌卢魁先是川中商人里唯一一个能不计较金家恶名的存在,也赌船王建设北碚这破地方的热情。林继庸并非头一次这样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谈话,露生想,只是他的主意总是一半儿灵一半儿不灵,不灵的那半儿他自己都擦不了屁股。
正欲开口答言,忽觉身下摇晃,猛然一阵颤动,仿佛身在巨浪中——露生坐过出洋的船,心中惊骇,想三峡险峻、怎至于如此变幻莫测?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整个船向左一斜,林继庸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长条凳上滑下来——只有脚勾住了大伞,伞哪能稳固?扑通一声陪着林教授一起躺甲板。
只剩露生一个香蕉杵在雨里,扬声向前头喝问:“出什么事了?!”一面说,一面扶起林继庸——又是一阵晃荡,这下不用说他们也看见了,肉眼可见的距离,两只筏子顺流而下,直愣愣地对着这边夹击式过路,这头自然避让不及,躲过一个、又来一个,因此摇晃颠簸。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两只筏子落叶一样,打着转从船边飘走,他们都听见船上惨叫救命。
“船老大!”林教授扶着船舷一路快走,口中怒喝:“你们钩子呢!前面是不是有船出事了!”
这样的筏子是近些年才开始普及的,国内的船只没有资金一一备办橡胶救生艇,就在船边拴几个轮胎、或是充气的羊皮筏子,以作救生道具。
露生一阵窒息。
那两只筏上的人显然根本不会漂筏。就那么一瞬而过的功夫,来不及让他们反应,再回头,他已经不知道筏子上的人是生是死了!可是这里浪急兼雨,航道又窄,他乘坐的这种小火轮也根本没能力掉头下去,再下去燃料不够,撑不到万县去补油。又听林继庸大喊“出事”,手心出些冷汗,这时候船已经摇平了身子,船老大从前头过来道:“不敢走快了!前面万一有沉的船,碰到了要命!”
林教授又跑回来:“你放慢速度,天黑前能到奉节吗?”
船老板给了他一个心神不定的“能”。
不消多时,底下的船工也全上甲板来了,雨幕昏暗,他们放低了速度,一面下了些绳子钩子,看有无皮筏再经过,可行搭救,这短短的一个小时窒息得像是行过冥河,诡异的是前后也都再无船只,只有丁广雄押着的同行船队,默默跟在后面。但听湍急的江水拍打船帮。
这显得他们方才的胜券在握像一个笑话,何止人爱猜谜?天地也爱猜谜。
人心容易揣测,天意却非如此。,!
r>白老板这个小赌狗,赌涨水好走,又赌对了。
眼看着船队可能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提前抵达,林教授稳稳放下心来,便有闲心琢磨着要给露生再举荐一个盟友。可他跟卢魁先没甚交情,只能凭声名和事迹断定此人或许会欣赏白老板这种有勇有谋的赌徒。
很显然,白露生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一点就透。
可惜林教授是没打过电子游戏,这种感觉像什么?低端的散排局里,队友选了个垃圾英雄,硬着头皮跟他配合一波,居然发现这家伙操作很不错!
最重要是意识非常好!
“对,所以我要跟你谈下一步的计划。赢来的厂房和铺面,你打算选在哪里?普利大街?”
这个很容易猜到,露生默认。
“厂房呢?”林继庸侧过身来,“我诚恳地建议你,把厂址选在北碚。”
这话让露生心下浮沉。北碚远在重庆城百里之外,不过是个县城,他在重庆考察的时候甚至没有去到那边,当然,也是因为时间问题。但露生记得求岳跟他谈过的“工厂选址原则”,那就是在允许的情况下,尽量靠近城区、以及航道。
城区意味着无田无地的务工人口,航道则决定着原料和货物吞吐。
安龙厂的货物都从江北染厂出发,工人则是吃了战乱的红利,因此总体上也算符合这个原则。求岳讲过一遍,露生便记在心里,此时掂量掂量,感觉北碚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没有倒下的三友给新工厂输血,北碚又比重庆多一段水路。
林继庸见他踟蹰,敲敲烟斗道:“卢魁先一直想开发北碚,他的船坞、厂房,都设在那里。”
——您什么时候能不出试卷。
露生把要叹的那口气含在腔中,林继庸的意思他明白,以后要从重庆向外运货,不结交卢船王是不行的。这次和刘航琛打赌,算一个成绩,但如果能投其所好,跑去对方想建设的北碚建厂,那成为朋友的几率就更大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林教授的一点真心,在重庆和成都的时候,它还没有浮现出来,在杭州的时候,它也藏在考校的目光背后。
露生有一点自豪,这份真心是自己赢来的。做比说有用。
可是林教授也是在赌,赌卢魁先是川中商人里唯一一个能不计较金家恶名的存在,也赌船王建设北碚这破地方的热情。林继庸并非头一次这样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谈话,露生想,只是他的主意总是一半儿灵一半儿不灵,不灵的那半儿他自己都擦不了屁股。
正欲开口答言,忽觉身下摇晃,猛然一阵颤动,仿佛身在巨浪中——露生坐过出洋的船,心中惊骇,想三峡险峻、怎至于如此变幻莫测?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整个船向左一斜,林继庸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长条凳上滑下来——只有脚勾住了大伞,伞哪能稳固?扑通一声陪着林教授一起躺甲板。
只剩露生一个香蕉杵在雨里,扬声向前头喝问:“出什么事了?!”一面说,一面扶起林继庸——又是一阵晃荡,这下不用说他们也看见了,肉眼可见的距离,两只筏子顺流而下,直愣愣地对着这边夹击式过路,这头自然避让不及,躲过一个、又来一个,因此摇晃颠簸。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两只筏子落叶一样,打着转从船边飘走,他们都听见船上惨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