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花瞬时消失,那青面獠牙的男人忽地痛苦地捂住了腹部。
步月龄一愣,牵动旧伤了?
也不知为何,虽然这人嘴炮打得从来没消停过,但是步月龄总觉得这人身上是有着什么旧疾的,或许是因为这剑法太凌厉动人,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人一定是在刀山火海中磨过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没事吧?”
“还好。”
相易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态,只觉得隐含痛苦,听得步月龄有些愧疚。
还没来得及等他愧疚完,便听到这人颤颤巍巍道。
“扶、扶我一下,腰折了。”
步月龄,“……”
这人果然还是来搞笑的吧。
相易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显然身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步月龄扶着他,因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功夫,略微有些吃力,不过倒也还好,见他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开口了,“喂,还活着吗。”
男人很丧,声音黏糊糊地从肩膀边传来,“……我第一次练剑折到腰。”
步月龄总算找到机会反怼了,十分好心地安慰了一番,“无碍,你年纪大了,总要习惯的。”
男人瞬时炸了毛,“谁年纪大了?小王八蛋,老子鹿翡一枝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若不倒我便不老——嘶,走慢点走慢点儿。”
步月龄嘴角再也绷不住,眉眼不自觉地笑弯了。
这是步月龄认识相易的第二天,他在自己的日册上新开了一页,在填下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恬不知耻寡廉好色等众多成语后,又添了一个。
人老珠黄。
嗯,后来这本小册子的下场嘛,哎,就不说了。,!
步月龄听得耳朵起茧,“可以了,你比我吹得都过了。”
相易昨晚心灰意冷了许久,想着这小孩现在和他定了双生契,他本来是想把他弄死在婴幼时期的,现在是没辙了,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天骨命道想必是定好了。
成,这十年我就先放过你。
他把剑笔直地往身侧一扬,剑与肩膀齐平如一体,剑未出意已然先去,这亭台宽阔三丈来许,他一人站在此地,竟有种将这亭台挤得满满当当的气势。
“这样,我给你露一手,然后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步月龄先是听了他这哄三岁小孩的话皱了皱眉,又被他这气势有些唬住了,别说,这人虽然带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可是这架势倒是摆得好。
清瘦劲道,外面的春风吹拂进来,撩开他的一角衣袖,露出截泼白小臂。
说起来,这人身上怪苍白的,不知道……那青面獠牙下面的脸,是不是也是苍白?
欸,对哦。
最开始见到这人的时候,是在那客栈小店里,一眼看去白头还以为是个老人,可是手脚上的肌肤平滑,声音也清朗有力,只是穿得一身破破烂烂,行事又疯癫妄为太过出挑,以至于步月龄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想过这人面具下面到底安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人该安张什么样的脸才合适呢。
形销骨立的而立男子,亦或是肾虚阴柔的白面青年?
“喂,喂喂,听到没有?”
相易举了半天剑,见这些小孩竟然不理他,一剑悬在了他眼前三尺之处。
“观我一剑,只得缘不得法,无论是千金万银百年酒还是温香软玉美人求,都没用,所以——你可要看仔细了啊。”
他也不能指望步月龄点头,不摇头就不错,这小孩现在视他为洪水猛兽,怕是短期内改不了观了。
步月龄其实没想那么多,他的脑海中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一时有些怔怔。
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一直带着副面具呢,而且这面具看似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第一副那个福神面具,看起来就像是随处捡的,现在这一副也不过街边夜市随意叫卖的低等货色。
……难道是遮丑?
这可能倒是大些,不过他又觉得依这人的性格,不像是容貌受损的迹象,想了半天,顿觉多半就是这人喜欢装神弄鬼扮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