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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廷近日里多了多根白发,因为涝灾一事,他足足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白日里,他要呕心沥血地安置灾民,夜晚里,他也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天还未亮便穿衣出去,继续处理各郡县的政务。
直到早饭之时,他才匆从书房出来。
他们府内的早餐吃得极为简单,人人面前只有一碗粥而已,桌子中间是一叠小咸菜,唯独欧阳廷的小孙子孙女碗里还有半个鸡蛋。
两个五六岁的孩童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米粥了,神情恹恹地吃不下去。小孙女把碗里的鸡蛋吃掉,推着碗到吕氏面前,期待地问∶“祖母,你可以给月儿撒一些乐君叔送来的白糖吗?”
吕氏慈祥地笑了笑,“可以给月儿撒一些。”小孙子也亮着眼睛道“胜儿也想要”
吕氏让仆人拿来糖罐子,倒了一些在两个孩子的碗里,又蘸了一筷子直接放在了两个孩子的嘴里。
两个孩子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开始老老实实地喝着粥。
这一家子的吃食简单无比,完全不像是刺史府该有的吃食。欧阳廷心中苦涩,饭吃到嘴里也没滋没味,他跟吕氏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家中的米粮都被他拿出去救济了百姓,乃至他们一家子也没有多少存粮了。
吕氏笑眯眯地看着他,也蘸了一筷子的糖塞到他的嘴里,“吃点甜的,别想那么多苦事。你都给乐君去了信,乐君一定会支援徐州的。”
甜味散去了一些苦涩,欧阳廷叹了口气,“幽州、并州偏僻荒凉,冀州又刚刚到乐君手里,虽乐君同我说北方三州早已大变模样,但我也怕这是他报喜不报忧。徐州大半个郡县都已被水淹,灾民成千上万,所需要的粮食以万石计数,我只怕我的一封信会让乐君压力陡增,我怕他也没粮啊。”
但事到如今,欧阳廷走投无路,除了弟子元里,他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了。
吕氏宽慰了他几句,欧阳廷还是愁眉不展。早饭后,他又带着刺史部的士卒出去看一看灾民。
街道上到处都是泥水脏污,受伤的百姓们裹着粗布或躺或坐在街边,麻木无神,哀痛之声不绝。有孩童哭着喊饿、喊冷,妇人则抱着孩子呜咽。
有本是强壮的汉子因洪水而摔断了双腿,有刚刚诞下婴儿的女人已经没奶水喂给孩子只能默默流泪。断壁残垣,一眼望去,竟没有一丝生机。
欧阳廷越看眼中越是酸涩,心中越是沉重。
他艰难地走到施粥之处,看着排队哭喊着求着多给一碗薄粥的难民,更是心痛难忍。侧头问道∶≈ot;咱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ot;
施粥的士卒干哑道“回大人,若是一日施粥一次,还能坚持一个月。”
欧阳廷深深地闭上眼睛。
他所在的下邳受灾尚浅都如此,其他地方又有多么艰难?
欧阳廷悲凄不已。
涝灾刚露出苗头,他便开始想办法整治,给周围几个州的刺史去了信,但却无一人给他回应,皆用余粮不足打发了他。他又去信给朝廷,给陈王,可陈王也不愿意给他这个一直同陈王作对的老家伙粮食,只当做没有听到。
欧阳廷又去找徐州内的豪强士族,可大难面前,人人只能顾得上自己,高高在上的世家豪强哪里会去管没什么用的小小难民
他们自然不肯出粮,还同欧阳廷道≈ot;人各有命≈ot;。
人各有命、人各有命……这个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徐州一瞬变成了一座快要被水淹没的孤岛,欧阳廷孤立无助,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元里的身上。
≈ot;施,≈ot;欧阳廷睁开眼睛,掩下自己都不确定的动摇,铿锵有力道,≈ot;接着施!一个月后,自会有救济粮到。”
他是在跟士卒说,也是在跟自己说。一定会到的,他的弟子一定会来相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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