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元里越来越明白这句话了。
无论是部下、亲眷、友人,在元里的身份越来越高之后,他们在元里面前说句话都要在心中斟酌良久,动作谨慎小心,唯恐让元里觉得冒犯。
孤家寡人,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元里就对这四个字有所了悟。
身边人除了父母亲与楚贺潮,已经无人会喊元里的表字。他们叫元里为“闻公”,将元里看为自己的君主对待。即便元里对他们的态度一如从前般温和,他们也不敢放肆。
但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元里继续和他们嬉笑打闹,君臣之间反而会乱了套。没有威严,臣子得到纵容就会犯错,等到以后逾越了就更难处理。
元里理智明白,这样挺好的。
但少年时期的好友却变成了这样,终究让他有些惆怅。
次日,相鸿云和詹少宁便去了政事堂。下午,丁宗光也将元里封公时各路诸侯送来的礼单送来给了元里。
送礼最多的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便是北乌丸首领达旦和南乌丸首领璞延。
为了以表自己对元里的尊重,这两人较劲一样地送着东西,且各自都派了自己的心腹而来,极尽谄媚。
不怪他们二人这么热情,如今的乌丸一分为二,骨力赤的势力又被楚贺潮瓜分,已大不如前。达旦和璞延势均力敌,两个人彼此敌视警惕,都想要拉拢元里和楚贺潮好独掌大权。
曾经供乌丸人居住的五郡如今只剩下了上谷郡与渔阳郡。根据这两个郡的郡守上报,达旦和璞延可比以前老实了很多,大概是知道要向谁卖乖了。
他们二人不提,剩下的两个人也是熟人,正是车康伯和惠自珍。
一看他俩的名字,元里就忍不住笑了,这两个倒霉蛋刺史到现在给元里送的钱都有他们自己州的两年收银了。
他们这么卖力地吹元里吹楚贺潮,给元里这么多钱也不过是为了自证自己的清白。但元里怎么能允许他们这么简单就洗掉污水
他直接让丁宗光把这两人送来的东西原样送回去,再让丁宗光同他们说一句这礼太贵重,他收不
起。
这些钱财可没有车、惠二人留下来的“把柄”重要。
即便有了相鸿云和詹少宁的帮助,政事堂还是忙不过来。冀州各郡地方官员人手不够,加之许多官位都要换上元里的人,可用的人就更加不够了。
不只是冀州缺少人手,遭受战火更严重的并州到现在也很缺人手,在并州忙碌的官员们几乎每一年都要走访各地征辟大儒名士来为并州效力,但犹如杯水车薪,还是不够。
在这几年里,粮料院的情报人员已经深入到了各地郡县之中,亲身入底层之中实地走访,从县令开始探查幽州、并州、冀州的官员情况,并将品行不端,具有贪污、欺辱百姓等劣迹的官员名单统计给了元里。
如果是以前,元里还需要忍,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口气撒掉这么多人,也没有足够的官员人数填补上去。但封公之后,元里不需要忍了,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将这些官员全部换掉,因为他成了冀州和并州真正的主人。
他也确实没打算忍,不过人撤掉可以,填补的官员去哪里找呢?如果想要将幽州、并州、冀州大换血一遍,元里最少需要六百名官员。
上哪里能找有才能、会识字、能做官的六百个人
元里没有苦恼多久,一个早就有了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清晰。——科举!
如今的选官制度还是察举制。世袭、举荐,豪强士族之间彼此缠绕,靠着血脉和关系铺开了一张大网,牢牢将官位垄断在了自己手中,让文字和知识成为上流人士特有的资源。
普通的百姓们永远也接触不到这些资源,他们只能种一辈子的地,然后子孙后代也跟着种一辈子的地。他们不可能变为官员,百姓和做官之间有一条天堑。
科举就是打破天堑的桥梁。
为不具备贵族、士人身份的人提供参政的机会,借此打破豪强士族对官位和知识的垄断。科举是封建时代最为公平的官员选拔形式,是真正能让底层人一跃飞天的机会。
元里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用科举制代替察举制的念头,如今他成为了闻公,北方三州统一,即便他用比较另类新奇的选拔人才的方式也没有士族和豪强敢置喙,他在自己的地盘搞,选的是闻公国的官员,又不是北周朝的官员,外人凭什么多说?
想到这一点,元里觉得他是时候将科举拿出来了。
当天,他便召集了政事堂的官员,让他们将自己会在冀州邺县举办一场人才选拔的事情布置下去,并将这次选拔命名为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