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牌位并不是简单地将牌位放进道观就可以,它需要一系列繁杂的程序。小道观除了一个小道童之外,就只有一个道长。确认了晏北辰要在道观供奉母亲的牌位后,道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晏北辰母亲的牌位供奉在了道观的偏殿里。
这座道观很小,偏殿也不大,不大的偏殿里,供奉的牌位也就只有晏北辰的母亲而已。就母亲自己的牌位也好,清净,她生前原本也是喜欢清净,喜欢有山有海的地方。
在供奉结束后,晏北辰坐在偏殿的蒲团上,待了一下午。
这是晏北辰经常做的事情。不管母亲的牌位是供奉在他的私宅,还是供奉在了晏家大宅,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去母亲的牌位前坐一段时间。
也不是要和牌位交流什么,也不是和它说什么,就只是简单无声地陪伴,就像母亲生前时那样。
这样的相处模式形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候晏北辰会觉得或许母亲是没离开,亦或是母亲其实也带走了他,只是现在他还是自己活儿在这个世上罢了。
在偏殿的蒲团上坐了一下午,晏北辰起身离开偏殿,去了对面的正厅。
小道观有这么个好处,修行没什么规律,随心。道长除了早上提点小道童早课打基础外,其他时间也没什么时间限制去修行。道家的规则原本也是如此,想修行时就打坐,不想的话心也静不下来,索性不修。
在上午将供奉牌位的流程操持完后,道长就去偏厅看书喝茶了。晏北辰进了偏厅,和道长颔首打了个招呼,笑着问了一句。
“讨杯茶喝。”
晏北辰说完,道长笑着让他坐了。得到道长同意,晏北辰坐在了矮桌旁边的蒲团上。
山上的茶也没有多么精细,但胜在是自己采自己制的,别有一番清新的香气。道长斟了一杯茶给晏北辰,晏北辰喝了一口,夸了一句。
“好喝。”
“不觉得苦么?”道长笑着道。
晏北辰听完,笑了一声:“既然喝茶,总该是要接受苦味的,要是不想喝苦味,直接喝开水算了。”
晏北辰的这番话,显然十分有道理,就连道长也笑着点了点头。晏北辰在道长点头时,侧眸看向了对面的偏殿,偏殿的供桌上,摆放着他供奉的母亲的牌位。
“但是苦也要有限度。”晏北辰道,“要是太苦,也有人是不愿意喝的。”
晏北辰说完,道长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是个人选择。”道长道。
“可是是她带着我喝茶的。”晏北辰说,“但是我也尊重她的选择,她喝得茶比我苦得多。”
晏北辰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了道长一眼,他冲着道长一笑,狭长深邃的眸中像是深海里晕不开的雾,没人看透他想的是什么。
道长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不差。甚至说,他是觉得他身上有些慧根在的。他有颗通透的心灵,然而通透的心灵之下,却是拽不掉的浓雾与执念。
道长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抬手给他倒了杯茶,道:“你一直生活在过去。”
晏北辰双臂后撑在蒲团的边沿,在道长说完这句话后,晏北辰想了一下,道:“是的。”
“我一直是在往前走,可是也一直活在过去。”晏北辰说。
“我是亲眼看到那杯茶在我面前摔碎的,茶水溅了一身,我能感知到茶水滚烫的温度还有苦涩的味道,我能看到破裂的杯身……”
“我没法走出来。”
晏北辰语气平淡而又平稳地叙述着这番话,这像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而他却因为一直置身其中,却对此麻木不仁。可是麻木不仁又频繁经历,这就像是一种迟钝的凌迟,他没有办法停下那把凌迟的刀。
“会有人给你擦干净。”道长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