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温婉笑着:“听着便合磬儿的心意,只是,切莫贪玩误了文章武艺。”
姬磬听了母亲的话,抿了下唇,道:“阿娘放心,我做完功课、练完武艺再玩。”到底有些黯然不乐。
姬明笙见此,竭力收起厌烦,道:“嫂嫂带磬儿去寻阿兄吧,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太子妃微怔,笑意收敛:“妹妹说了好生见外的话呢。”
姬明笙笑一下,又道:“家宴之时,嫂嫂说东宫有宴,恰好妹妹也要在百花园中摆迎花宴,便不来嫂嫂这边凑热闹了,嫂嫂勿怪。”
太子妃的笑又收几分:“这般巧?不知妹妹几时摆宴,不如我们错开来?俩不相耽。”
姬明笙笑着道:“怕是错不开,嫂嫂几时摆,妹妹便几时摆。”
太子妃笑意尽收,温然问道:“嫂嫂可是几时得罪了妹妹,都是至亲骨肉,若嫂嫂有不是之处,妹妹何妨言明,切莫互相之间存了误会。”
姬明笙道:“嫂嫂不必多思,嫂嫂去问阿兄吧。”
太子妃美丽的双瞳中有些疑惑慌乱,嘴上道:“那也好,嫂嫂去问问太子,过后,再邀妹妹来东宫说话,妹妹可千万不要推拒。”
姬明笙笑笑不答。
姬磬看了看姬明笙,又看了看太子妃,问道:“阿娘和姑姑,在吵嘴吗?”
太子妃忙道:“不曾呢,姑姑与你阿父同胞兄妹,这世上啊,除却你祖父祖母,你姑姑与你阿父便是最最亲近的人了,最亲近的人,从来都是相帮相扶的,磬儿将后有难处,只管去找姑姑便是。”复又抬头看向姬明笙,“阿犀,你说对吗?”
姬明笙对着磬儿清澈如水的双眸,道:“不对,哪怕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有可帮与不可帮之事,有可纵容,亦有不可纵容之时,譬如你阿娘,就不愿纵容磬儿过多玩耍。”
姬磬略有困惑,苦思一番后,点头道:“姑姑说得是。”
“好孩子。”姬明笙夸赞,见太子妃面色勉强,再次出声告辞,这回,太子妃再未出声挽留。
姬明笙出了东宫,郁郁不欢,如意等人不敢打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阵轻脆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由快转慢,来人似有些迟疑,到底还是慢慢停在姬明笙的身侧。
姬明笙醒过神来:“楼将军?”
番外(逢帝一)
楼长危遇到姬景元那日,阳光份外灿烂,时逢深秋,满山红叶胜火,山道两边翠减黄叠,美不胜收。
楼长危背着一个偌大的背箩,里头装着油米盐茶等物,再有几样禹京城中知名的吃食,丁阿婆店的果脯,李老歪家的醋芹,份外香的胡饼,刚炸好的寒具、风见消,他小师弟正是专好外头野食的年纪,抱了他的腿央他一定要捎买来。
楼长危答应下来,便记在心里,一样都没有落下。
一背箩的吃食,又沉又重,楼长危却似浑然不觉,步履轻快,额际些些细汗,是拜长途赶路所赐。
他绕过一个岔口,便见一个富商领着三四个打手在道边小憩。那富商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气势非凡,偏这么一个周身贵气之人穿得更是“贵气”逼人,衣裳掐银钱,袖口滚金边,靴填金粟筐,扇骨雕象牙齿;一根腰带,镶七样宝石,十根指头,九根戴着宝戒,玉坠再凑龙眼大真珠,宝剑嵌一溜佛家至宝。人若有百斤重量,披挂得占五十,阳光一照,各样宝石熠熠生辉,七彩宝光到处乱闪。
楼长危倒吸一口凉气,何曾见如此“贵气”不可略过之人。
只是,这不明摆着招劫匪?这身行头走在这山道之中,有如高声朝着四面八方隐的山匪喊:肥美的鲜羊,还不不宰?
他在看富商,那富商也在看他。
啊呀,遍染秋红的山道上,俊美清冷的少年郎不急不徐慢慢行来,叫人错疑是山中生出的精怪,重彩晕秋色,淡墨勾来骨神秀,生就少年模样,眉目却少六欲七情。
“少年人,来来,你怎在这山道中行走啊?”富商一晃宝扇,象牙柄转个花回,“呯”一声展开扇子,上头金泥画着牡丹花。
楼长危停下,揖了一礼,道:“市集返家,因此走在山道中。”
富商扇了几下扇子,笑道:“小郎君好生不老实,我问你怎在山道中行走,你答市集返家,这却是句空话,看似答了,实则什么也没说。”
楼长危看富商,从头到脚,哪哪都不对,他不爱管闲事,却也不是冷眼旁观看人生死的脾性,道:“这位郎君又怎在山道中行走?此处有山贼出没,眼见天晚,郎君身携财物,还是走官道为好。”
“官道?”富商“呯”得一声,又把扇子合上,反问道:“这里难道不是官道?”
“这是旧官道,位置不好,又多曲折,通行不便,当今圣上为南来北往的行客方便,另辟一条道连通南北,这条旧官道早已弃用。”楼长危道。
“原来如此。”富商恍然,笑了笑之后,又无奈道:“少年人有所不知,我们是游商,不大识得道,哪里又知晓什么新旧官道的。”
楼长危皱了皱眉,又打量了宝气闪耀的富商:“郎君口音不似外地人。”语调优美,倒似禹京中的贵人。
富商拿半含嗔怪的目光看眼楼长危,长叹一口气:“长在外头游走,哪里还有什么乡音?”
楼长危道:“书上道从来乡音难改,竟不是真的?”他看这富商嘴里的话,不大可信。
富商手腕一晃,又将扇子合上,倾身道:“小郎君疑我呢。”他嘴一张,异乡话描花似得溜了一长串。
楼长危清水一样的漆黑双眸闪过一点光亮,道:“这是苜州泞县的话,郎君原来是泞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