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侯府非常热闹,热闹得叫人头晕,茜红发请帖那叫一个广撒网,手下两个写帖子的丫头,手都累瘫了,膏药都贴了两服,好在,茜红只管发,来不来,并不深究。
沐府娶走了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在禹京从籍籍无名,一步十阶至炙手可热,远的近的、亲的疏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结过仇的,全都往来频繁。
众人一接到帖子,先犯嘀咕:什么玩意,明日摆宴今日递帖子。尚了公主,腰比老树还硬?真不讲究。
细看:纳妾?沐侯为老不尊啊。
再细看:驸马纳新?
这……
沐府好运道啊,以为娶了公主就是捧了祖宗回来,不想,公主如此贤良淑德。好运道啊好运道,是得上门相贺。
也有机灵的,揣着请帖提着礼,先过来打探打探,远远看沐侯府纳妾的架式,琢磨着不对,掉头,愣又转回家去了,连备的礼都给提溜了回去。
饶是如此,沐府仍旧客似云来,外头待客的沐三脸都僵了,不笑吧,大为失礼,笑吧,还真他娘笑不出来,不得已,只得端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与来客互行揖礼。
沐二也在帮忙张罗,沐老夫人应了分府别过的事,事至此,干脆送佛送到西,也怕他宴中犯病乱吠,许了好些家私给他。心满意足的沐二笑得牙花都吡出来,来宾看他乐成这样,大是疑惑:你侄儿纳妾,你乐什么?多嘴问一句:“二郎,令郎前头定了亲,几时成婚?”
沐二笑道:“成不了婚,那女娘命薄,死了。”
问话的亲眷大惊:死了?死了你乐什么?随后又疑惑:“怎没听说安时的未婚妻过世?”
沐二乐道:“都没过门,与你们说什么?年轻轻死了,忌讳,谁去声张?我们过去送几样奠礼就成全了情意,还到处嚷嚷不成?”
理是这理,不是,你到底乐什么?亲眷眼珠子都快跳出来,想着沐二打小四六不着的,也不敢多问,道:“既无缘分,二郎也不必伤心,安时的姻缘定在他处。”
沐二更乐:“我不伤心,爱死不死。”
亲眷听不下去了,知道你嫌前头的亲家不过平民百姓,如今人去了,你心里头庆幸就罢,别露外头,这般行径实在有失厚道,左右张望:“安时不在你跟前?我去与他说说话。”
“不必不必。”沐二道,“驸马纳新大喜,他一个死了前头未婚妻的人,晦气,避出府了。”
“这……”亲眷摸着自己的脑门:再是喜,也不过纳个妾,还得堂叔避出府去?这个妾什么来头?
沐二还想再说几句,瞄见一仆妇盯着自己,凉凉一笑,这是沐老夫人怕他胡说八道,特地弄了个人来盯梢。不说就不说,这事,早晚得露馅,他琢磨着公主有后招。
外头还好些,里头女眷说的本来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话头一拨一绕,就又到了驸马新纳的妾上,众人先异口同声,吹捧了一下公主的贤,再便开始相询:“新人不知出身哪家,竟得公主这般厚待?”
沐三夫人僵笑,小心道:“也是寻常人家,小娘子却是品貌俱佳。”
“寻常人家?听闻姓罗?不知跟安时没过门的娘子家里可有瓜葛啊。”
沐三夫人说得更小心了:“原是同族,从小就寄养在罗家。”沐老夫人没少听说书的,编得圆乎。
又有女眷道:“我怎听闻安时的未婚妻没了?”
沐三夫人咽口唾沫:“是哩,那孩子福薄。”
“啊呀,可不是福薄,怪道不见二夫人。”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