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一张很滑稽的脸。
英俊而深邃的五官被毫无技巧地用大团油彩涂抹成白一块红一块的,妆容夸张得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纸扎人,骤然与这张诡异的白面相对,三魂先丢了七魄,姜迟胆子小得像兔子,接触了那么久也不敢直视那张恐怖的鬼脸,自然也没有闲暇细细分辨浓墨重彩下的精致眉眼。
和傅知言长得一模一样呢。
小白狐狸粉色的湿漉漉的鼻尖抵着男人冰冷的下巴,细声细气地“嗷嗷”叫了两声,一时间连兜兜里的蛋也顾不上,伸出两只生着粉红肉垫的爪子捧住了男人的下颏。
那双圆溜溜的琉璃似的蓝眼睛里居然也能看出满眼严肃,鬼很配合地低下视线,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好整以暇地任由小狐狸打量。
狐狸的爪垫都是软弹的,按下去一个小坑会自己弹回来,被捧着脸的时候僵死腐烂的心脏里好像都漫过温热的水流。
玻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里很快流露出讶异的神情,娇声恶气地冲着男人“嘤嘤嘤”。
男人无师自通狐狸语言,听小东西故作凶狠的叫声,也分辨地出里面急切的意思,脸上溢出好笑的神情:“终于发现了?”
“是的,我就是真正的,十几年前被埋在这里的傅知郁。”
他手臂上托着小狐狸的屁股,毛绒绒的蓬松尾巴垂落下来被他慢条斯理地抓在手里,满是狎昵意味地抚动着满手柔软的长毛。
“就算是我做出这种事,小迟也要救我吗?”
男人垂下眼眸,手里拉住了姜迟的尾巴,坏心眼地拽了拽小狐狸敏感的尾巴根。
小东西的爪子立刻扒拉不住傅知郁的脸,颤颤巍巍地团在傅知郁的怀里发抖,和其他同类相比显得过于娇嗲的细弱叫声连威胁都显得格外好欺负。
体型比普通狐狸要小了整整一圈,甚至连蛋都和他的脑袋差不多大。
一根指头就能按住肚皮翻过来为所欲为。
小东西,还敢龇牙。
傅知郁戳了戳姜迟的肚子,一根手指头把他掀翻,目光放在小狐狸挂在兜兜里的蛇蛋上。
漆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狠厉,又很快被藏进眼底:“这是哪里来的?丢了吧。”
他抓住那颗被姜迟小心包裹在布包里的蛇蛋想要拿出来丢掉,小狐狸毛都炸飞了,张牙舞爪地抱住傅知郁的手指头,恶狠狠地咬住了冰冷的皮肉。
鬼和人的身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咬起来像是橡皮泥。
连血都不带流的。
小狐狸怒气冲冲地“呸呸呸”,又不肯放手,亮出尖尖牙齿啃住傅知郁的手指头,大有男人敢继续伤害他小孩,他就要把他手指头咬掉的凶狠架势。
傅知郁只好松手,改为拎住小狐狸厚实的后颈皮把整只狐拎到眼前:“我可不会痛的,小迟。”
“我早已经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感觉了。”
傅知郁那张涂画的乱七八糟的鬼脸猛地凑近,吓得狐狸四肢都僵住,可怜巴巴地“嘤嘤”叫唤着。
“我只是很好奇,我这么欺负你,你还想救我吗?”
狐狸崽子像是被那森冷的目光冻僵了,四肢可怜地动弹一下,然后慢吞吞地伸出一只小小的爪子移到了傅知郁的手臂上。
“怎么心这么软啊,小迟。”
中天月凉如水,寒风掠过颤动的阴影,茂密枝桠发出摩挲的声响。
云层移开后,清冷明亮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
脚下土坑里静静躺着的傅知郁小小的尸体,而成年版的傅知郁正漂浮在尸体上空,像是某种怪诞而悲凉的恐怖片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