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涯的脸被那层软纱遮住,从外看,他眼里的阴翳和杀机淡了许多。
的确,在外人看来。
东凌国局势混乱,而李无涯才是那个挽大厦之将倾、救百姓于水火的最佳人选。
即便他手腕强硬,有时甚至狠绝可怖。
——但这不影响所有人崇敬他、信奉他、臣服于他。
“诸位的忧心不假,”李无涯的语气刻意一顿,转头去瞧龙椅上的某人,“陛下以为如何。”
顾屿桐拔出耳里的棉花,抬起昏昏欲睡的脑袋看他:“……退朝了?”
“……”李无涯见怪不怪,微微颔首,“陛下的意思也同诸位一般。”
话音刚落,阶下忽又炸开了锅。
“肚子里装了点酸墨,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酆门关是我朝的重要关塞,再往北便是狼子野心的北疆数国,萧将军此次率军迎敌,大败北疆,班师回朝后竟落个功高盖主、忤逆犯上的莫须有罪名,这岂不是寒了我们一众武将的心?!”
萧域明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类。
征战多年,他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沙场上的那几千几万精兵。
背地里豢养的死士对他忠心耿耿,朝堂上的眼线和心腹更是唯他马首是瞻。
他不是吃素的。
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任人践踏。
兵部的薛侍郎冷声诘问:“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要削权,究竟真是为陛下好,还是在忌惮些什么?”
“是担心功高盖主么,还是害怕萧大人的高功盖过你们家主子?”
原先那群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
“简直一派胡言!”
“薛城你个老匹夫,在陛下面前竟敢放肆至此,你你你——”
“萧域明性情跋扈,行事嚣张,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洗得白的?!”
……
“诸位抬爱。”
一声沉冷的嗓音自大殿门口响起。
萧域明身穿一袭暗紫色衮冕,施施然立于殿外。
他手持笏板,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殿内沉默着的所有人,蓦地轻笑出声,穿过那些污言秽语,走到阶下。
躬身、行礼:“臣请陛下安。”
整座大殿像是一堆火烧得正旺,又猛地被冷水浇灭,顿时偃旗息鼓。
天底下,没有哪个臣子会上朝迟到。
“爱卿平身。”
正如天底下,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轻易地宽恕一个在早朝姗姗来迟的臣子。
萧域明和顾屿桐偏偏不一样,他们早就坏到了一起。
自萧域明踏进殿内时起,所有声音顿时消隐下去。
那些诋毁的、轻视的、愤恨的话,他们是万万不敢当着萧域明本人的面说出口的。
“萧某方才听说,自己打算起兵谋反。”
他作思考状,转向那群文臣:“陈大人何以见得呢。”
被点到姓名的那名陈大人面部肌肉一抖,往人堆里退了退。
“还有削权贬职一事,李大人,若是萧某不谋其事,那日后北疆进犯,酆门谁守,您那坡脚的儿子吗。”
被提及伤心事的李大人脸色由黑转紫,差点连芴板都拿不稳。